俞亮没想到梁武帝还留了这步暗手。
他毁了褚嬴一世清名，又抹去了褚嬴在历史上的存在痕迹，他生前定是悔愧了，兰因寺这是在替梁武帝给褚嬴忏悔补偿。
“所以，信物是这个种子？”
懒师父摇摇头，“不止，与褚嬴有关的都可作为信物，只有一条，来人或持有者需同时主动明确，讲出所愿所求与褚嬴有关，或为褚嬴授意，或此人被褚嬴和兰因寺同时认可，指令明确，本寺使命方可被唤醒。缺一都是时机未到。
时光多次在不明情况下请愿，又没有信物，即便兰因寺看出了他与褚嬴关系匪浅，也不能对他进行认可，当时确是无法相助。
还愿仅有三次机会，每次信物皆只可用一次。本寺万不敢随意进行。半月前，他再次请愿，带来了半份信物。”
懒师父想起那天看到那颗死种，没好气地翻了一下白眼，“他拿了一颗死种就过来请愿。
死种本无意义，又未曾被褚嬴所持，没沾染上他半分气息，只恰好写了褚嬴的名字，若要说它是信物，单薄了些。
可这小子当时心脉已然受损得不轻。
再不答应，使命还有没有机会唤醒不谈，只怕人都要毁去一半，想来褚嬴也不愿那孩子心伤至此。”
俞亮想起，在时光家那颗迟迟不发芽的种子，想必就是它了。
“我跟方丈师兄斟酌了许久，这且当这种子是半份信物吧，再加上他本人与褚嬴的关系，也能代表褚嬴一半。
半份加半份，硬凑出来还愿信物和条件，寺里终是开启了第一次还愿，但至于是否能成，就要看天意了。”
“那成功了吗？”
懒师父摇摇头，“没有。这次还愿没有告诉时光，条件不充分，我们也是怕他抱有太大的期待。果不其然失败了。”
“为何不用褚嬴的折扇作为信物？”俞亮不解。
懒师父笑了一下，“这可能是上苍开了个玩笑吧。这把折扇此前他并未在寺中拿出来过。
还是了因，就是他口中的芸豆去给他送药膳糕点时才发现的，了因察觉折扇带有愿力和禅意，找了个借口交予我们，不然这个信物怕是就要错过了。”
“于是你们就进行了第二次还愿？”
“是，愿力充足，信物完整，还愿的时机已到。
第二次还愿，愿香飘向信物，每次都完整点到天亮。
可奇怪的是，时光并未出现应愿表现，魂体既没有被抽离，身体也没有出现还愿代价。
直到昨晚，我们都还在讨论……”
懒师父迎着俞亮越来越尖锐的眼神说得有些心虚发汗。
俞亮打断懒师父，“师父，可否先告诉我，什么是应愿表现以及还愿代价？时光会怎么样？”
懒师父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千年还愿，这时间跨度之大，难度之高，不亚于是行逆天之举。
即使有兰因寺千年福报和愿力加持，也做不到送个活生生的人去到千年之前，故而请愿者只能以魂体前去应愿，即灵魂抽离，出现离魂之症。
即便是命定之人，也得去承担业债业果，付出一定代价。”
“什么代价？”俞亮想问个清楚。
“你昏迷前我和方丈给你把了脉，心脾肺肾诸脏皆虚，元气大伤，精血枯涸，而这个脉象，就是本应该出现在时光身上的还愿代价。
是双星命格在冥冥之中运行了。时光心脉受损过度，当时无法承担应愿代价，故被转到了身体较为健康的你身上。”
懒师父对俞亮很是抱歉。
本是兰因寺的万年使命，业果业债却让俞亮担了。一连六天，他们都没有发现。要不是这孩子今日上山来，怕是兰因寺就要背上杀孽了。
俞亮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双星命格，还好不是时光去承受，却又忍不住后怕。
“如果没有双星命格，只有时光一人，你们为了完成万年使命，不顾时光的身体去强行还愿的做法，褚嬴他绝不会答应的。
若他知道时光要付出这么大的应愿代价去与他见面，他绝不会答应的。”
兰因寺可不是邪寺，不可也不能担这番指责。懒师父连出声喝止。
“俞亮，兰因寺虽想完成万年使命，却也不会拿一条人命去填补。还愿代价的消解之法早在千年前，兰因寺就已经在布局了。
千年来兰因寺乐善布施，累积的善报福报，可抵消了千年还愿产生的大部分业力，剩下的即使有落到时光身上的，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时光每日食用的药膳糕点，便是用寺里千年来收集的珍稀药材制作的，能最大程度地补上他失去的精血元气。
再加上每日的传寺药浴护脉，以及寺里众僧诵经护持，是能基本上消解还愿代价的。过后他的身体大脑还会得到再次开发。
我们有把握能够让时光全身而退，才进行还愿的。
兰因寺唯一没算到的，是你和时光的双星缠绕命格，这应愿表现和还愿代价最后竟都到了你身上。
这虽是意外，却也是兰因寺之过，养空代兰因寺向施主道歉。”
懒师父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法号，养空。
太正式了，俞亮还在床上，一身被被子团着，赶紧蛄蛹了一下避开，“师父也说这是意外，刚刚是我太着急了，没弄清原由就出言不逊，是我言行不当，是我该道歉。”兰因寺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那师父，这第二次还愿，算是成功了对吧，那褚嬴，是不是能回来了？”
懒师父摇头，“褚嬴人魂都已回到最适合他的地方了，尘埃落定。本寺能做的，不多了。”
“可他也想回来，回到时光身边。时光离不开他。”俞亮出声试图再争取一下。
“便是拼尽兰因寺所有，也做不到从千年前把一个活人拉到千年后来呀，莫要说糊涂话。
俞亮，他能了却心中执念重回人间，已是一番大造化。你们该为他高兴，总好过他落不着实处，无法被人看见，永远飘荡在人间。
而且人的寿命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让他看着你们生老病死，最终留他一人在世间飘泊或者又再关进虚空里一人永生。
这样的结局就是好的吗？是你们所求的吗？想开点。”
俞亮想起自己被困在虚空时的无力，恐惧……还在打颤。
褚嬴曾经被困了千年，该是何等的绝望，远超自己千百倍吧，未来他还要再被困进去，太可怕……如果时光知道，他会怎么选择呢？
“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是突然消失的，褚嬴一定在等我，在找我，在找回来的办法。他也知道我们在这边也不会放弃也在努力。”
俞亮想到自己离开前说的前半句，褚嬴一定听到了这句，他一定带着希望在找回来的路。
“也许上天会留有一线生机吧。”
懒师父也没有说死，虚空不碍白云飞。他修天命，天命严而道存慈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或许真还有未知的机缘能助褚嬴归来。
“不可以放弃。”俞亮眼中闪过一丝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