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当夜便带着吕布及核心心腹,在精锐西凉铁骑的护卫下,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回洛阳城。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被刘云的破军戟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回到洛阳相府,惊魂未定的董卓甚至来不及歇息,立刻以皇帝的名义,紧急召集所有尚在洛阳的公卿百官上朝。昔日庄严肃穆的宫殿,此刻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百官们惴惴不安地肃立着,偷眼打量着御座旁那个脸色阴沉、眼中布满血丝和戾气的庞大身影。
董卓强行压下对刘云和联军的恐惧,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残余暴怒的嘶哑声音,宣布了他的决定:“汉朝定都东都洛阳,至今已二百余年,气数早已衰败耗尽!本相国夜观天象,察查地脉,发现帝王旺气,如今实在西都长安!为了大汉江山永固,为了陛下安危,我决定,奉迎圣驾,西迁长安!尔等立刻回去收拾行装,限期出发,不得有误!”
这番荒谬绝伦的言论,如同惊雷般在朝堂上炸响!迁都?这可是动摇国本、劳民伤财的天大之事!
司徒杨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再也忍不住,颤巍巍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泣声道:“丞相!万万不可啊!关中自王莽之乱后,早已残破零落,民生凋敝。如今无故抛弃供奉二百年的宗庙,舍弃历代先帝的皇陵,这会让天下百姓何等惊惧恐慌?!天下动荡容易,要想再安定下来,可就千难万难了啊!老臣恳请丞相明察,收回成命!” 他以头抢地,咚咚作响。
董卓本就因虎牢关之败邪火攻心,见杨彪竟敢当众反驳,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踹翻御案前的香炉,指着杨彪咆哮道:“老匹夫!你敢阻挠国家大计?!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太尉黄琬见状,也豁出去了,挺身而出,朗声道:“丞相!杨司徒所言,句句是忠言!昔日王莽篡逆,更始帝、赤眉军祸乱长安,将那里烧成了遍地瓦砾,百姓流离失所,百不存一!如今放弃洛阳完好的宫室,去那荒芜之地,绝非明智之举啊!”
“放屁!” 董卓怒吼,声音震得殿瓦簌簌作响,“关东叛贼蜂起,天下大乱!长安有崤山、函谷关的天险,易守难攻!而且靠近陇右,木石砖瓦,很快就能备齐,修建宫室,个把月就能完成!你们再敢胡言乱语,惑乱人心,别怪本相国不念旧情!”
司徒荀爽见两位同僚受斥,悲愤交加,也出列抗争:“丞相!迁都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施行,数百万洛阳百姓必然骚动不宁,流离失所,这……这是要激起民变啊!”
“民变?哈哈哈!” 董卓发出夜枭般的狂笑,脸上肥肉抖动,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吾为天下大计,为朝廷安危,岂会在意区区小民的死活?!他们的命,算个什么东西!” 他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穷凶极恶的本相。“来人!杨彪、黄琬、荀爽,年老昏聩,不堪任职,即日起罢为庶民,轰出朝堂!再有敢谏者,以此为例,立斩不赦!”
如狼似虎的甲士冲上殿来,不顾三位老臣的悲呼与挣扎,粗暴地将他们拖拽了出去。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人人面色惨白,再无一人敢出声。死亡的阴影和董卓的淫威,彻底压制了所有的忠义与良知。
扫清了“障碍”,董卓立刻下达了强制迁都的残酷命令,限期明日就必须开始行动!整个洛阳城,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所笼罩。
退朝后,李儒阴恻恻地向董卓献上毒计:“丞相,西迁长安,所需钱粮浩大。如今府库空虚,而洛阳城中富户极多,家资钜万。特别是那些与袁绍等关东逆贼有牵连的家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他们按上‘反臣逆党’的罪名,抄没其家产,充作军资,必能获得巨额财富!”
董卓闻言,眼中贪婪与凶光毕露:“此计大妙!就依文优!” 他当即派遣五千西凉铁骑,手持名单,如狼似虎地冲入洛阳各处里坊,大肆捉拿所谓的“富户”和“袁氏党羽”,一口气抓了数千家!不分青红皂白,给每户的男丁头上插上写着“反臣逆党”的白旗,如同驱赶牲畜一般,将他们押解到洛阳城外。
凄厉的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震天动地,但换来的只是西凉军士无情的屠刀。在一片空旷之地,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开始了!刀光闪落,人头滚滚,鲜血染红了大地,数千颗头颅堆积如山,其家产、金珠、细软被尽数抄没,装上了一辆辆大车。洛阳百年积累的民间财富,瞬间被掠夺一空。
而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李傕、郭汜奉命,驱赶整个洛阳城及周边的数百万平民百姓,强制他们迁徙前往长安。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西凉军士用皮鞭和刀枪逼迫百姓离开家园,每驱赶一队百姓,就间杂一队士兵,名为“护送”,实为监视和押解。道路上,军民混杂,互相拖拽推搡,哭声震天。
老人体力不支,倒毙路旁;孩童与父母失散,哀嚎遍野;妇女被军士公然凌辱,惨叫声不绝于耳。军士们还趁机抢夺百姓仅存的一点口粮,使得饥饿和疾病迅速蔓延。尸体填满了沟壑,无人掩埋,任由乌鸦和野狗啃食。但凡有走得慢的,落在后面的,监军的士兵便手起刀落,毫不留情,沿途留下了无数无辜的冤魂。昔日繁华的京畿之地,顷刻间化作了人间炼狱,啼哭之声,上干云霄,天地为之变色!
在完成对洛阳财富和人口的疯狂掠夺后,董卓下达了最后一道丧心病狂的命令——焚城!他临行前,命令各部士兵在洛阳所有城门、主要街巷、居民区、官署、乃至宗庙宫府,同时纵火!
刹那间,火起四处!烈焰如同咆哮的巨兽,从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腾空而起!民居房屋如同火炬般接连坍塌,南北两宫火焰冲天,连接成一片恐怖的火海!供奉着汉室历代先帝神位的宗庙、象征着帝国权威的宫府衙门,尽数被卷入烈焰之中!长乐宫等宏伟的宫殿群,在熊熊大火中发出最后的呻吟,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焦土瓦砾!浓烟蔽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数百里外可见!
这还不够!董卓又差遣吕布,率领兵士,悍然挖掘东汉各位皇帝及后妃的陵寝!吕布此时已如同董卓驯服的恶犬,毫无心理负担地执行着这骇人听闻的命令。一座座皇陵被粗暴地掘开,陪葬的金银珠宝、珍玩玉器被洗劫一空,帝后尸骨被随意抛散!军士们见状,更是有样学样,趁机将洛阳周边官民的坟冢几乎挖掘殆尽,搜刮陪葬之物!伦理纲常,在此刻被践踏得粉碎!
装载着抢掠来的数千车金珠缎匹、古董珍玩,劫持着瑟瑟发抖的少帝和后宫妃嫔,董卓志得意满又带着一丝仓皇,在一众西凉悍将和精锐的簇拥下,抛弃了这片他亲手制造的焦土与尸山血海,朝着西边长安的方向,迤逦而去。
而就在董卓大军离开后不久,虎牢关守将赵岑,见主公已弃关而去,自己独木难支,便很识时务地打开了关门,向联军投降。
孙坚报仇心切,闻讯立刻驱兵率先进入已是一片废墟的虎牢关。紧接着,刘云、公孙瓒以及其余各路诸侯,也各引本部军马,陆续开入这座已无抵抗的空关。
站在虎牢关的残垣断壁上,遥望西方那依然隐约可见的冲天烟柱,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所有联军将领的心都沉甸甸的。胜利,以一种无比惨痛和屈辱的方式到来了。他们收复的,是一座空关,而即将面对的洛阳,则是一座被烈火与鲜血洗礼过的死亡之城。刘云握紧了手中的破军戟,看着那象征国殇的烟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胜利的释然,更有对董卓暴行的滔天怒火,以及对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与百姓的深深悲悯。真正的征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