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宛城的府库内堆积如山的籍册在灯下泛着陈旧的光泽。刘云正与郭嘉、荀攸核算着分批南运的降卒数目,亲兵送来了北方最新的战报。展开绢帛,刚劲的字迹跃然其上,叙述着广宗城下最终的结局。
“十月,嵩抵广宗,张角已病卒……”刘云看到这一行,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敲。那位掀起滔天巨浪的大贤良师,竟如此悄无声息地病亡于孤城之中,未免有些……虎头蛇尾。他的弟弟张梁接掌了剩余的黄巾军。
接下来是枯燥却惊心动魄的战事描述。皇甫嵩与张梁初战,竟未分胜负。“张梁竟能与其相持?”徐晃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出声,脸上带着讶异。
“困兽之斗,最为凶猛。”荀攸缓声道,“张梁承其兄遗志,部众皆知已无退路,故而拼死力战。皇甫将军初至,不明敌情,暂避锋芒,实为老成持重之举。”
果然,战报后续写道,皇甫嵩见急切难下,便下令闭营休整,却派遣大量斥候,如同撒开的网,日夜监视黄巾大营的一举一动。他在等待,等待那股因绝望而凝聚起来的士气,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涣散。
“抓住了。”郭嘉羽扇轻点战报上的某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皇甫嵩在观察到黄巾军战意稍懈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战机。在一个寒冷的黎明前,夜色最浓,人最困顿之时,汉军营门洞开,蓄势已久的精锐如同沉默的潮水,涌向疏于防备的黄巾大营!
战报上的文字变得简练而血腥:“……黎明突袭,自晨至暮,大破之,阵斩张梁及贼众三万级……” 刘云可以想象那一天的惨烈,从曙光微露到夕阳泣血,广宗城外定然是尸山血海,曾经席卷八州的黄巾主力,在这一天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张梁毙命,黄巾军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
“势如破竹……”刘云念出接下来的词句。皇甫嵩携大胜之威,于十一月与巨鹿太守郭典合兵,直扑黄巾最后的据点曲阳。失去了张角、张梁,仅剩的地公将军张宝独木难支,曲阳城破,张宝授首,十多万黄巾残部束手就擒。
刘云放下战报,长长舒了一口气。历时近一年的黄巾之乱,至此,算是尘埃落定了。帐内一时寂静,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时代结束了,而新的时代,正伴随着战火的熄灭,悄然揭开序幕。
“主公,”荀攸最先开口,打破了沉寂,“黄巾既平,天下目光必将聚焦于平乱功臣。朝廷封赏在即,主公需早作打算。”
他话音未落,又一封来自洛阳的加急诏书已送至案头。内容不出所料,灵帝陛下对平定宛城、收降八万之功甚为嘉许,特召刘云率部进京,接受封赏。
“来了。”刘云看着那明黄的绢帛,脸上并无多少喜色。进京受赏,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洛阳是朝廷中枢,也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漩涡中心。刘云以宗室身份,手握兵权,战功赫赫,此番进京,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最坏的结果,便是被天子留在洛阳,明升暗降,剥夺兵权,困于笼中。
“绝不可滞留洛阳。”刘云斩钉截铁,目光扫过郭嘉与荀攸,“我等基业在江淮,在庐江!一旦入京,便是龙游浅水。”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早已料到刘云的顾虑:“主公所虑极是。洛阳非久留之地。为今之计,需在受赏之前,便定下外放之职,而且要……恰到好处。”
“奉孝有何妙计?”刘云追问。
“张让。”郭嘉轻轻吐出两个字,“此前维系的关系,如今正当其时。可令其在天子面前进言,为主公谋求一合适外职。此职,既不能权势过重引来猜忌,亦不可过于闲散束缚手脚。嘉以为,‘扬州刺史’一职,正合其时。”
扬州刺史?刘云心中一动。扬州辖地广阔,富庶繁华,更关键的是,其治所历阳远离洛阳,便于经营。更重要的是,此时扬州治下并不平静,除刘云掌控的庐江外,其余各郡仍有小股匪患或势力盘踞,朝廷正需得力之人镇抚。以此为由请求出任,显得合情合理,既展示了为国分忧的忠心,又能远离中枢,继续发展实力。
“扬州刺史……”刘云沉吟片刻,眼中精光渐亮,“好!此职甚合我意!奉孝,此事便交由你运作,通过听风阁,务必让张让尽力促成。所需金银珍玩,不必吝啬!”
“嘉明白。”郭嘉拱手,“张让贪财,又知主公乃‘懂事’之人,必乐于促成此事。只是,还需主公亲自上书,陈述扬州情势,主动请缨,方显自然。”
“这是自然。”刘云点头,立刻命人准备笔墨。在给天子的谢恩并请求接见的奏表中,刘云刻意强调了宛城虽下,然江淮之地(尤其是扬州其他郡县)因战乱波及,民生凋敝,匪患未靖,急需得力官员镇抚、恢复生产,隐晦地表达了愿为陛下分忧,镇守一方的意愿。
数日后,刘云安排徐晃和黄忠带领本部兵马撤回庐江,郭嘉、荀攸和典韦及部分精锐护卫则随刘云,带着宛城之功的捷报和韩忠等主要降将,踏上了前往洛阳的官道。
乌骓马踏着坚实的黄土路,步伐稳健。刘云回望渐渐远去的宛城轮廓,心中并无多少留恋。这里的八万降卒根基,已通过秘密渠道,正源源不断地输往庐江,那才是刘云真正的根基所在。此去洛阳,并非为了那虚幻的荣宠,而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能够放开手脚经营南方的职位。
秋风萧瑟,卷起道旁枯黄的落叶。刘云知道,黄巾的末日,意味着一个旧秩序的彻底崩塌,也预示着群雄逐鹿的乱世正式开启。洛阳的封赏,将是他在这场新时代博弈中,落下的第一颗关键棋子。扬州,必须掌握在刘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