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饶那颗须发虬结、死不瞑目的首级,在舒县南门旗杆上悬挂了三日。血污在春寒中凝固成暗褐色,那双曾经充满狂热与蛊惑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死寂的空洞,警示着所有心怀不轨或仍在观望之人。当刘云下令将其取下,与无头尸身一同草草掩埋时,舒县城内最后几声零星的抵抗也彻底平息了。
肃清城内残敌、扑灭几处因混乱引发的火灾、安抚受惊百姓……占据舒县的头三天,是在一种极度紧张和忙碌中度过的。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淡淡的血腥、烟尘和一种名为“恐惧”的气息。直到刘云命令荀攸大开府库,将张饶囤积的部分粮米分发给城中饥民,并组织医官救治伤患后,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才逐渐被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所取代。
此刻,刘云端坐在原本属于张饶,更早之前属于陆康的郡守府正堂主位之上。虽然座椅已经更换,梁柱上沾染的血迹也已擦拭干净,但这座大厅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堂下,郭嘉、荀攸、典韦、徐晃、陈到、孙乾等文武分列左右,人人脸上都带着战役胜利后的疲惫,以及更深的、对于未来的期待。
“主公,”荀攸手持一份初步整理的简牍,率先出列禀报,“舒县已初步安定。府库钱粮、户籍田册正在加紧清点。据初步统计,张饶乱军除阵亡、被俘者外,仍有数千溃兵散入郡内各县,或啸聚山林,或依附于当地小股匪首。其中,以北面皖县、东南居巢两地,仍有成建制的贼军盘踞,各自拥众千余,据城而守,且……”他顿了顿,看向刘云,“似乎已得知舒县易主,正在加紧布防,劫掠周边,颇有负隅顽抗之意。”
刘云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扶手,目光扫过堂下众将。典韦闻言,立刻瞪起眼睛,出列抱拳,声若洪钟:“主公!让俺去!俺带兵平了这帮不开眼的贼厮!定把他们的脑袋也挂到城楼上!”他身上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战意高昂。
徐晃则相对沉稳,补充道:“主公,溃兵流窜,若不速速清剿,恐成气候,滋扰地方,使我军陷入四处救火之境地。皖县、居巢乃郡内重镇,必须尽快收复。”
刘云微微颔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沉吟不语的郭嘉:“奉孝,你以为如何?”
郭嘉轻摇羽扇,不疾不徐地道:“典、徐二位将军所言极是,乘胜追击,扫荡残敌,乃当务之急。然,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舒县初定,人心浮动,郡内各处更是惶惶不安。我军此刻,不仅需展示雷霆手段,更需昭示仁义之师的本色,以安庐江上下之心。”
他上前一步,目光湛然:“嘉以为,当双管齐下。一面,分遣精兵,以迅雷之势,剿灭皖县、居巢之敌,擒杀其首,以立军威;另一面,主公需即刻颁布《安民告示》,明法令,申纪律,公告我军‘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助民安家’之策,并遣能干吏员,随军而行,收复一地,则安抚一地,整顿一地!”
荀攸接口道:“奉孝之策,老成谋国。尤其这《安民告示》,乃定鼎人心之关键。需申明主公太守之正统,揭露张饶及余孽之罪恶,阐明我军政策,更要昭告整肃吏治、恢复生产之决心。此文一出,传檄郡内,可抵万军!”
“好!”刘云霍然起身,心中已然明晰。军事清剿与政治安抚,必须同步进行,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庐江郡真正纳入掌控。
“典韦、徐晃听令!”
“末将在!”二将慨然应诺。
“命典韦率一千步卒,五百骑兵,即刻北上,征讨皖县!徐晃,你率八百步卒,四百骑兵,东进收复居巢!记住,破城之后,严惩贼首,但对于放下兵器之俘卒、受裹挟之民众,不得妄杀!速战速决,我将派吏员随后接手安抚事宜!”
“末将遵命!”典韦与徐晃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建功立业的火焰,转身大步而出,甲胄铿锵作响。
“孙乾听令!”
“乾在!”孙乾立刻出列。
“由你主笔,奉孝、公达参详,即刻起草《安民告示》!内容需包括:一,昭示我刘云乃朝廷钦命庐江太守,讨逆安民乃奉旨行事;二,历数张饶及其余孽祸乱之罪;三,重申‘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之原则,号召溃兵弃暗投明,流民返乡安居;四,宣告即日起整肃吏治,革除前弊,凡有贪腐害民、勾结贼匪者,严惩不贷;五,鼓励恢复农耕桑织,本太守将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此文要言辞恳切,更要立场鲜明,完成后即刻大量抄录,遍发郡内各县、乡、亭!”
“乾,必竭尽全力!”孙乾神色肃然,深深一揖,立刻走到一旁的书案前,铺开绢帛,凝神构思。
“陈到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水军继续巡弋濡须水及各支流,保障水道畅通,清剿水匪,并协助运输兵员、粮草,维持各城联络!”
“诺!”陈到领命。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郡守府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战争的阴云尚未完全散去,但建设的蓝图已经在刘云心中,在诸位臣属的行动中,缓缓铺开。
典韦与徐晃不愧为当世猛将。典韦兵临皖县城下,不顾鞍马劳顿,次日便亲自披甲登城,冒着矢石,怒吼着率先攀上城头,双戟挥舞间,守城贼将竟被其生生吓破胆,转身欲逃,被典韦追上,一戟劈于城楼!主将既死,余众瞬间崩溃,皖县当即光复。
徐晃进军居巢,则更显谋略。他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先行扫清外围据点,截断其粮道,又将被俘贼兵中愿意悔过者释放回城,散布舒县《安民告示》之内容及典韦攻克皖县之消息。不过三日,居巢城内人心瓦解,贼军内部发生火并,其头目被部下所杀,余众开城请降。徐晃兵不血刃,拿下居巢。
在两路大军捷报频传的同时,由孙乾主笔,郭嘉、荀攸字斟句酌修订的《安民告示》,也如同带着春天气息的种子,由快马、舟船、行商,迅速传遍了庐江郡的每一个角落。
告示张贴之处,必有识文断字之人高声诵读。当听到“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时,许多藏匿于山林、惴惴不安的溃兵流民,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当听到“整肃吏治,革除前弊”、“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时,那些饱受战乱和盘剥之苦的百姓,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生机;而当听到“刘云”之名,以及其“朝廷钦命庐江太守”的身份时,一种久违的、对于秩序和法度的认同感,开始在人心深处复苏。
刘云并未停留在舒县等待。在典韦、徐晃出兵后不久,刘云便在郭嘉、荀攸的陪同下,带着一队精干吏员,开始巡视新收复的皖县、居巢等地。所到之处,刘云亲自接见当地残留的乡老、士绅,听取他们的诉求,惩处了几名民愤极大的原胥吏和投靠张饶的劣绅,同时,将舒县府库中调拨出的种子、农具,分发给急需的农户。
站在居巢修复一新的城墙上,望着城外田野间零星出现的、开始尝试春耕的农人身影,荀攸感慨道:“主公,《安民告示》已深入人心,如今郡内流寇渐平,民心初附,整肃吏治、恢复生产之事,需提上日程了。”
郭嘉点头:“不错。名正方能言顺。如今庐江已定,主公当以太守之名,正式开府,明确各级官吏职责,建立法度,如此,政令方能通达,基业方能稳固。”
公元183年的春天,天气回暖,冰雪消融,濡须水解冻,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当刘云结束巡视,重返舒县郡守府时,整个庐江郡的主要城镇,已尽数插上了“刘”字大旗。
这一日,郡守府正堂焕然一新。属官林立,肃穆庄严。刘云身着正式的太守官服,腰佩银印青绶,端坐于主位。堂下,郭嘉、荀攸、孙乾为文臣之首,典韦、徐晃、陈到为武将之冠,其下是陆续选拔都尉以及各县令。
没有过多的仪式,刘云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遍大堂的每一个角落:“自即日起,庐江郡政,由我刘云,决之!”
短短一句话,宣告了绝对的权力,也宣告了绝对的责任。堂下众人,无论文武,皆躬身行礼,齐声道:“谨遵主公之命!”
没有异议,没有杂音。历经战火洗礼,凭借仁德与雷霆手段,刘云终于在这公元183年的春天,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也是未来争霸天下的第一块基石——庐江。
望着堂外明媚的春光,刘云知道,一个崭新的阶段,开始了。治理与建设,将取代征战与厮杀,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主旋律。而脚下的庐江,将是刘云一切梦想起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