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徐州州牧府的议事厅内却灯火通明。陶谦坐在主位,花白的须发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老。他双手按在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厅下坐着糜竺、曹豹等徐州文武,人人面色凝重。
“使君,陈元龙回来了。”门吏通报声打破了沉寂。
陈登快步走入厅中,身后跟着三人。当先一人身长七尺五寸,双耳垂肩,双臂过膝,面如冠玉,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沉静气度。左边一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长须及胸,丹凤眼,卧蚕眉,不怒自威。右边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陶谦起身相迎,陈登连忙介绍:“使君,这位便是刘玄德先生。这两位是他的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
刘备躬身施礼:“平原刘备,见过陶使君。”
陶谦上前扶起刘备,老眼上下打量,见刘备眼神清澈,举止从容,心中暗赞。他拉着刘备的手道:“玄德不必多礼。老夫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众人落座。陶谦叹道:“玄德可知徐州如今危局?”
刘备点头:“备一路行来,见曹军所过之处,村庄焚毁,百姓流离。使君仁厚之名播于四海,不想遭此大难。”
这话说到了陶谦痛处。老人眼圈一红:“是老夫之过啊!错信张闿那贼子,致令曹老太爷遇害,引来这场灾祸。如今曹孟德为报父仇,驱使大军围城,老夫……老夫真是无颜见徐州父老!”
糜竺劝道:“使君切莫如此。当务之急是商议退敌之策。”
陶谦看向刘备,眼中带着希冀:“玄德,老夫听闻云长、翼德皆有万夫莫敌之勇,乃当世虎将。如今徐州危难,老夫厚颜相请,望玄德能助我一臂之力。”
刘备起身,郑重一揖:“使君仁厚爱民,备早有耳闻。今徐州百姓蒙难,备身为汉室宗亲,岂能坐视?若使君不弃,备愿效犬马之劳。”
陶谦大喜:“好!好!有玄德相助,徐州有救了!”他顿了顿,突然道,“玄德,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使君请讲。”
“老夫年过六旬,体弱多病,本就有意寻一位贤德之士托付徐州。今观玄德仁德宽厚,又有云长、翼德这般猛将辅佐,正是徐州明主。”陶谦说得诚恳,“若玄德能助我击退曹贼,老夫愿将徐州相让,以保百万生灵!”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糜竺、陈登等人虽知陶谦有让贤之意,却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曹豹等武将更是面色变幻。
刘备连忙推辞:“使君此言差矣!备此来只为解徐州之危,绝无他意。徐州是使君的徐州,备岂敢觊觎?”
“玄德莫要推辞。”陶谦摆手,“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击退曹军。从今日起,徐州兵马,玄德可随意调遣!”
次日清晨,徐州北门。
刘备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连绵的曹军营寨。他身穿简朴皮甲,腰佩双股剑,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关羽、张飞。曹豹、糜芳等徐州将领站在稍后位置,神色复杂。
“大哥,怎么打?”张飞摩拳擦掌。
关羽抚须观察敌阵:“曹军虽众,但连日征战,士气已疲。可先斗将挫其锐气,再全军压上。”
刘备点头:“云长所言正合我意。翼德,你去叫阵。”
“得令!”张飞大喜,提起丈八蛇矛就要下城。
“三弟且慢。”刘备叫住他,“记住,不可轻敌。曹营猛将如云,夏侯惇、夏侯渊皆非等闲。”
张飞咧嘴一笑:“大哥放心!俺定叫那曹阿瞒知道厉害!”
城门打开,张飞率五百精骑冲出。他在城前三里处勒马,丈八蛇矛指天,声如雷霆:“燕人张翼德在此!曹营鼠辈,谁敢与我一战?!”
声音传遍战场,曹军营中一阵骚动。
曹操正在中军大帐与荀彧议事,闻报皱眉:“张飞?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侯惇抱拳:“主公,末将愿往战之!”
“元让小心。”曹操嘱咐。
夏侯惇披甲上马,率千骑出营。两军阵前相遇,夏侯惇打量张飞,见其豹头环眼,气势凶悍,心中不敢怠慢。
“张飞,我乃谯郡夏侯惇!今日取你首级!”
“废话少说!”张飞暴喝,挺矛便刺。
两马相交,矛刀碰撞,火星四溅!夏侯惇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发麻,心中暗惊:好大的力气!
张飞得势不饶人,丈八蛇矛如狂风暴雨般攻来。他招式大开大合,全无花巧,每一矛都势大力沉。夏侯惇勉力抵挡,十回合后已渐落下风。
曹军阵中,夏侯渊见兄长危急,拍马冲出:“兄长休慌,夏侯妙才来也!”
“无耻!竟想以多欺少!”徐州军阵中一声冷喝,关羽纵马而出。
只见关羽面如重枣,长须飘飘,青龙偃月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马快如风,转眼已到阵前,一刀劈向夏侯渊!
夏侯渊举刀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连人带马后退三步,双臂酸麻,心中骇然:此人力气竟比张飞还大!
关羽不容他喘息,青龙刀化作一道青光,连环三刀!第一刀劈开夏侯渊头盔,第二刀斩断其刀杆,第三刀直取咽喉!
“妙才小心!”乐进、于禁双双冲出,四将围攻关羽!
城楼上,刘备见状下令:“全军出击!”
战鼓擂响,徐州军如潮水般涌出。曹豹、糜芳各率一军,从两翼包抄。曹军没料到徐州军敢主动出击,一时阵脚大乱。
曹操在中军望见,脸色阴沉:“刘备……此人用兵,倒有章法。”他急令,“曹仁、曹洪,率军稳住左翼!李典、乐进,右翼!”
但已来不及了。张飞独战夏侯惇,越战越勇,三十回合后一矛刺中夏侯惇肩甲,虽未穿透,却令夏侯惇险些落马。关羽更是威不可当,青龙刀过处,曹将纷纷退避,乐进手臂中刀,鲜血淋漓。
“撤!”曹操见势不妙,下令退兵。
曹军如潮水般退去,丢下数百具尸体。徐州军追出五里,刘备鸣金收兵。
首战告捷,徐州军士气大振。
此后数日,双方你来我往,交战十余次。刘备用兵稳健,关羽、张飞勇不可当,曹操虽兵多将广,却一时拿不下徐州。
第七日黄昏,曹操大帐中气氛凝重。
“主公,我军粮草只够半月了。”程昱禀报。
荀彧道:“更麻烦的是军心。士卒久攻不下,又见徐州军有刘关张这等猛将,已有畏战情绪。”
曹操揉着太阳穴:“这个刘备……我倒是小看他了。”
正商议间,一匹快马直入大营。斥候滚鞍下马,冲入大帐:“主公!兖州急报!”
“讲!”
“吕布自得司隶后,大肆招兵买马。近日有探子发现,吕布大将高顺率军五千东出虎牢关,动向不明!陈宫在洛阳频繁接见兖州士族,恐有异动!”
帐中众谋士脸色大变。
荀彧急道:“主公,兖州是我们的根基,万万不能有失!若吕布趁虚而入,我等将无家可归!刘备虽得关张之勇,但毕竟兵少,只能守不能攻。吕布却不同,此人狼子野心,若得兖州,必成心腹大患!”
曹操在帐中踱步,面色变幻。良久,他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案上:“传令!明日拔营,回师兖州!”
“那徐州……”夏侯惇问。
“徐州暂且放过。”曹操眼中寒光闪烁,“待我收拾了吕布,再来取徐州不迟!”
当夜,曹军营寨中人喊马嘶,收拾行装。为防止徐州军追击,曹操令于禁率三千兵断后,大军悄然后撤。
次日清晨,徐州斥候发现曹军撤退,急报城中。
刘备闻讯,恐是曹操诱敌之计,只令关羽率三千兵出城探查。一个时辰后关羽回报:“大哥,曹军确已撤退,只留少量断后部队。看车辙痕迹,是往兖州方向去了。”
“兖州?”刘备沉吟,“莫非是吕布……”
陈登笑道:“必是如此!吕布新得司隶,野心勃勃。曹操久攻徐州不下,后院起火,不得不退!”
陶谦得知,老泪纵横:“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徐州保住了!”
当日下午,州牧府大摆宴席,庆贺退敌。府中张灯结彩,文武官员尽数到场。陶谦坐主位,刘备坐客位首席,关羽、张飞分坐左右。
酒过三巡,陶谦起身举杯:“诸位,今日徐州得以保全,全赖玄德公与关张二位将军之力!老夫敬三位一杯!”
满堂官员齐举杯:“敬刘使君!敬关将军!张将军!”
刘备连道不敢。
饮罢,陶谦放下酒杯,环视众人,朗声道:“老夫有一事宣布。”
厅中安静下来。
陶谦走到刘备面前,突然躬身一揖。刘备慌忙起身搀扶:“使君这是何故?”
“玄德公。”陶谦抬起头,眼中含泪,“老夫前日说过,若玄德能助我击退曹贼,愿将徐州相让。今日曹军已退,老夫当履行诺言。”
他转向众人:“自今日起,老夫将徐州牧之位,让于刘玄德!望诸位尽心辅佐,保徐州平安!”
满堂哗然。
糜竺、陈登等人早有预料,神色平静。曹豹等武将却面色大变。
刘备连连推辞:“使君不可!备才疏学浅,德薄能鲜,岂敢当此重任?徐州是使君的徐州,备万万不能受!”
“玄德莫要推辞。”陶谦恳切道,“老夫年迈体衰,已无力治理徐州。观玄德仁德爱民,有关张万夫不当之勇,正是徐州明主。若玄德不受,老夫今日便长跪不起!”
说罢竟真要下跪。
刘备急忙扶住:“使君折煞备了!”
关羽在旁低声道:“大哥,陶使君诚意拳拳,不如……”
张飞也道:“是啊大哥!这徐州百姓需要你!”
刘备看着陶谦苍老而真诚的面容,看着堂下众官员,想起沿途所见百姓流离,想起平原百姓送别时的泪水。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使君厚爱,备……备不敢推辞。”
陶谦大喜:“好!好!玄德答应了!”
他拉着刘备走到主位,对众人道:“从今日起,刘玄德便是徐州牧!尔等当以事我之心事之,不得有违!”
糜竺第一个拜倒:“糜竺拜见刘使君!”
陈登等人纷纷拜倒:“拜见刘使君!”
曹豹等武将犹豫片刻,见大势已定,也只得拜倒。
陶谦将徐州牧印信、兵符一一交付刘备,老怀大慰:“玄德,徐州百万生灵,就托付给你了。”
刘备接过印信,只觉沉重万分。他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道:“备才疏学浅,蒙陶使君厚爱,诸位不弃,暂领徐州。今后必当尽心竭力,保境安民,不负所托!”
他顿了顿,又道:“陶使君让贤之德,备感佩于心。自今日起,陶使君便是我徐州座上宾,凡事当以师礼相待!”
陶谦笑道:“老夫一把年纪,能在徐州安度晚年,便是福分了。”
宴席继续,气氛却已不同。刘备坐在主位,看着堂下众人,心中百感交集。从涿郡到平原,从小小县令到一州之牧,这条路走了十几年。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喜色。他们知道,从今日起,大哥终于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窗外,徐州城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这座刚刚经历战火的城市,迎来了新的主人。而在北方,曹操正率军疾驰回兖州;在西方,吕布虎视眈眈;在天下各处,诸侯们仍在争战不休。
乱世之中,刘备终于有了自己的城池,自己的兵马,自己的基业。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