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二乔的喜庆余韵尚未完全散去,舒城将军府便恢复了往日严谨有序的节奏。红绸虽已撤下,但那份因联姻而带来的与江东本土势力关系缓和的暖意,却悄然弥漫开来。然而,刘云深知,仅靠姻亲纽带和之前的武力威慑,远不足以让吴郡四族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真正归心。需要更细致、更长远的策略,将其利益与刘云绑在同一辆战车之上。
这日,刘云在书房召见了郭嘉与他新收的弟子,少年参军陆逊。数月跟随郭嘉学习,陆逊身上那份稚气未脱,但眼神中的聪慧与沉稳却愈发明显,举止间已隐隐有了几分他老师那般洞察世情的影子。
“奉孝,伯言(陆逊字),前番宴会,虽暂压四族气焰,然其心中芥蒂未除。如今乔氏已与我联姻,顾氏有元叹在,态度尚可。陆、朱、张三家,仍需妥善处置。你们之前所议‘制衡分化’之策,可有具体方略?”刘云开门见山,目光扫过这对师徒。
郭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羽扇轻摇,笑道:“主公莫急。嘉与伯言近日正在梳理此事。”他看向陆逊,“伯言,你且将我等商议之策,禀于主公。”
陆逊闻言,立刻挺直了尚显单薄的身板,向前一步,对着刘云拱手,声音清朗而条理清晰:“回禀主公,学生与老师商议,以为当务之急,是打破四族抱团之势。顾家已绑于主公战车,可进一步倚重。陆家经上次震慑,虽表面臣服,但内部怨气最深,家主陆骏观念守旧,短期内难以扭转,宜持续施压,静观其变。张家态度暧昧,可暂且稳住。而朱家……”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与他年龄不符的锐利:“朱家家主朱桓,性格相对务实,并非一味固执之辈。且朱家有一子弟,名曰朱然,年方十四,乃朱桓从子,聪慧果敢,素有志向。学生以为,可从此处着手,主动示好朱家,征辟朱然入军中效力,授予官职。此举一则可向朱家释放善意,表明主公愿接纳世家子弟,量才录用;二则,朱然入仕,实则为质,可使朱家投鼠忌器,更易引导;三则,若朱然确为良才,亦可为主公增添臂助。此乃‘拉拢朱家,以分陆、张’之策。”
刘云听着陆逊侃侃而谈,思路清晰,切入点巧妙,心中不禁再次赞叹此子的早慧与对人心把握之准。这与历史上那位善于审时度势、谋定后动的东吴名将形象渐渐重合。
“奉孝,你以为如何?”刘云看向郭嘉。
郭嘉点头笑道:“伯言之见,甚合我意。朱然此子,嘉亦有所耳闻,确是块可造之材。主公可下征辟令,召朱然至舒城,先于军中担任一书佐或从事,观其品行能力,再行提拔。同时,可暗示朱桓,其族中子弟,凡有才学者,皆可荐于主公,量才授职。如此,既安朱氏之心,亦为其他家族树立榜样。”
“善!”刘云抚掌而定,“便依此计!伯言,此事由你协助奉孝办理,征辟文书,由你草拟初稿,交予子纲(张纮字)润色后下发。”
“逊领命!”陆逊眼中闪烁着被委以重任的兴奋光芒,躬身应道。
数日后,征辟朱然为刺史府书佐的令文便送达了吴郡朱家。与此同时,郭嘉也通过顾雍等渠道,向朱桓传递了更为明确的善意与期待。
效果立竿见影。不过旬日,朱桓便亲自带着年仅十四的朱然来到了舒城将军府求见。议事厅内,朱桓态度恭谨,与之前宴会时的谨慎观望判若两人。
“朱公不必多礼,快请坐。”刘云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目光落在朱桓身后那个少年身上。朱然身形虽未完全长开,但站姿笔挺,面容坚毅,眼神明亮有神,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见到刘云打量他,他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朱然拜见刘刺史!”
“好!果然一表人才!”刘云赞了一句,对朱桓道,“朱公,令侄英气勃勃,他日必非池中之物。云欲留他在军中历练,先从书佐做起,熟悉军务政令,不知朱公意下如何?”
朱桓连忙起身,拱手道:“刺史抬爱,是朱然的福气,亦是朱氏的荣耀!朱氏一族,愿竭诚效力,助刺史安定江东!”他话语恳切,显然征辟朱然一事,真正触动了他,让他看到了家族在新政权下的出路。
刘云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了朱然几句,让他先去郭嘉处报到,听从安排。朱然沉稳地应下,跟随引路的侍卫离去,步伐坚定。
朱然被征辟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在吴郡世家圈中引起了更大的波澜。陆家闻讯,内部显然产生了分歧和压力。而张家家主张睦,更是坐不住了。
就在朱然入府任职后没几天,张睦便带着厚礼,主动来到舒城求见。与前次赴宴时的观望不同,此次他态度极为谦卑,甚至带着几分急切。
“张公此来,有何见教?”刘云故意问道。
张睦躬身道:“将军明鉴,前次宴会,睦见识浅薄,未能深刻领会将军革新图强之深意,实在惭愧。近日见将军胸怀广阔,重用贤才,连朱家少年亦得青睐,张家深感鼓舞。睦家中亦有几名子弟,虽不及陆逊、朱然聪颖,却也粗通文墨,略知武事,愿荐于将军麾下,听候差遣,为扬州效力,略尽绵薄之力!”说着,他呈上一份名单。
刘云接过名单,扫了一眼,上面列出了三四名张家年轻子弟的名字及其简况。心中明了,这是张家在目睹顾家受重用、朱家子弟被征辟后,主动向刘云靠拢,寻求融入新秩序的表现。
“张公深明大义,云心甚慰!”刘云脸上露出笑容,“张家子弟,既有报效之心,云自当量才录用。此事,我会交由元叹(顾雍字)与子布(张昭字)商议安排,定不负张公期望。”
“谢将军!谢将军!”张睦连连道谢,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随着朱然入仕,张家主动投诚,原本态度最强硬的陆家,彻底陷入了孤立。陆骏虽未亲自前来,但陆家内部一些较为开明的族人,已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向刘云示好,并表示愿意遵守新政,清丈田亩。
眼见时机成熟,在郭嘉、荀攸、张昭等人的建议下,刘云并未对陆家赶尽杀绝,而是顺势颁布了一道嘉奖令,表彰吴郡四族“识大体,顾大局,积极支持新政”,并特别提到了顾雍、陆逊(虽年幼,但其献策之功有限几人知晓)、朱然等人的“功绩”。
这道嘉奖令,如同最后的催化剂。四族家主,包括心有不甘却已无力回天的陆骏,联名上书,表示为了支持扬州牧府新政,缓解流民安置及军屯压力,愿“主动”献出部分家族囤积的粮草和此前隐匿的田亩!
当张昭捧着那厚厚一叠记载着四族捐献粮草数目和田亩地契的文书呈给刘云时,即便是向来沉稳的他,脸上也难掩激动之色:“主公,四族此次所献,粮草合计逾十万斛!田亩近万亩!皆为上等良田!此不仅极大缓解了我军粮草及流民安置压力,更意味着,吴郡世家,已基本归附!”
刘云接过那沉甸甸的文书,缓缓抚过上面的数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打压、拉拢、分化、吸纳……一系列组合拳下来,终于将这江东最顽固的一股地方势力初步整合完毕。
站在书房窗前,望着窗外舒城井然有序的景象,刘云仿佛能看到,随着陆逊、朱然等年轻一代的成长和融入,随着四族资源的注入,扬州的根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厚实、稳固。内部整合,至此可谓初告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