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六月的热风裹挟着战场特有的焦糊气息,在刚刚收复的西华城头盘旋。刘云扶着冰冷的城垛,目光扫过城外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卒们,心中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动向。
“主公,”郭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带着那份洞察世事的慵懒,“皇甫将军与朱将军已在府衙等候,看来是要议定下一步方略了。”
刘云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土地,转身大步走向临时征用的府衙。乌骓马在亲兵的牵引下发出不耐烦的响鼻,似乎也渴望再次驰骋。
府衙内气氛凝重。皇甫嵩与朱儁端坐主位,曹操与孙坚分坐两侧。见刘云进来,众人目光齐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野心的复杂气息。
皇甫嵩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豫州黄巾主力已灭,然天下未靖。我与公伟(朱儁字)商议,决定分兵进击,以求速定乱局。”
朱儁接过话头,手指在粗糙的军事地图上划过:“我意南下荆州,与刺史徐璆合兵,围攻盘踞宛城的赵弘。此贼聚众十万,若不尽早剿灭,恐成第二个张角。”
曹操微微颔首,狭长的眼中精光闪动:“孟德愿随皇甫将军北上兖州,扫荡残余,最终与卢植将军会师,共讨张角逆贼!”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北方的决战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孙坚拍案而起,声若洪钟:“坚亦愿北上!张角乃祸乱之源,擒贼先擒王!”他看向刘云,虎目中带着征询,“子玉以为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云身上。北上,意味着参与讨伐张角的决战,功成名就或许就在眼前;南下,则是相对次要的战场,面对的是黄巾残部赵弘。但在刘云心中,天平早已倾斜。
刘云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宛城的位置,语气平静却坚定:“云,愿随朱将军南下,围攻宛城。”
一时间,帐内寂静。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思;孙坚则明显流露出不解。
“子玉,”曹操开口,语气带着探究,“北上决战,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为何……”
刘云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心中争霸的图景清晰无比。北上固然风光,但远离刘云的根基庐江,风险莫测。更何况,历史上董卓……思绪至此,刘云打断道:“孟德兄,文台兄,北上决战,固然重要。然宛城赵弘,拥众十万,毗邻庐江郡。若其趁庐江军北上,南下寇掠,则我根基危矣。云身为庐江太守,守土有责,岂能置家乡父老于不顾?且南下与朱将军合力,速平宛城,亦可断张角一臂,使其孤立无援。”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利害关系,也隐藏了刘云真正的野心——稳固南方,徐图天下。朱儁闻言,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刘太守深谋远虑,以大局为重,儁佩服!”
皇甫嵩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依此议。我带孟德和文台北上,公伟与子玉南下,我等分进合击,早日平定叛乱!”
决策已定,大军次日便开始分头行动。看着曹操、孙坚随皇甫嵩北上的旌旗消失在尘土中,刘云心中并无多少遗憾。乱世方启,未来的对手,又岂在朝夕?
南下途中,关于北方战线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卢植果然不负众望,在冀州连战连捷,大败张角主力,杀敌数万,迫使那位大贤良师退守广宗。卢植用兵老辣,设下多重埋伏围困,广宗看似指日可下。
“卢中郎将用兵如神,张角败亡在即了。”徐晃看着最新的战报,难得地露出钦佩之色。
郭嘉却轻轻摇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卢公刚正,恐不为阉竖所容。”
荀攸亦是叹息:“只望陛下明察,勿使功臣寒心。”
然而,坏消息终究还是来了。数日后,一骑快马带来惊天噩耗:只因卢植未能满足前来督战的小黄门左丰的索贿,便被其诬陷“畏敌不前”、“劳师靡饷”。龙颜大怒,下诏撤去卢植职务,以囚车押回京师问罪!而接替其职,继续围攻广宗的,竟是那个以残暴闻名的河东太守董卓!
“奸佞当道,忠良蒙冤!”朱儁得闻消息,气得须发皆张,一拳砸在案几上,木屑纷飞。帐内诸将无不愤慨。
刘云心中亦是震动,虽然早知历史走向,但亲耳听闻,仍感到一股寒意。卢植之败,非战之罪!这大汉朝廷,果然已经烂到根子了。同时,一个名字深深印入脑海——董卓。此人上位,天下恐怕要更乱了。这更加坚定了刘云争霸天下的决心。
带着复杂的心情,刘云终于抵达宛城地界。远远望去,这座南阳郡的治所城高池深,果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赵弘显然吸取了张曼成覆灭的教训,将城防经营得固若金汤。
朱儁与荆州刺史徐璆合兵后,兵力达到四万余人,随即对宛城外围发动了几次试探性进攻。刘云率部参与了其中一场攻城战。
战鼓雷鸣,箭矢如蝗。刘云亲率典韦、徐晃为先锋,直扑宛城东门。乌骓马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破军戟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将迎面射来的箭雨格开,每一次挥击都带着《霸王决》的沛然巨力,将架设云梯的黄巾守军扫落城下。
“主公小心!”典韦怒吼一声,双戟交叉,替刘云挡开一块从城头砸下的巨石,碎石溅在他厚重的铁甲上,铿锵作响。
徐晃则指挥着步兵营,冒着滚木礌石,奋力将云梯推向城墙。黄忠在后方指挥弓弩手进行压制,但他的神射在高达四丈的城墙面前,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名黄巾骁将出现在城头,手持长弓,连续射杀了好几名即将登城的汉军士卒,气焰嚣张。刘云目光一寒,夺过身旁亲兵的一面盾牌,猛地掷向城头!盾牌旋转着,带着凄厉的风声,精准地砸在那骁将面门上,顿时血肉模糊!
“登城!”刘云趁此机会,足尖在云梯上连点,如同大鸟般跃上城头!破军戟左右横扫,瞬间清出一小片空地。典韦、徐晃紧随其后,如同两尊杀神,在城头掀起腥风血雨。
然而,黄巾军在赵弘的指挥下抵抗异常顽强,他们显然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更多的守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刘云立足未稳,被迫且战且退,最终在丢下数十具尸体后,无奈撤下城墙。
初次攻城受挫,朱儁脸色阴沉。他深知宛城城防坚固,赵弘麾下又多是张曼成的百战老兵,绝非豫州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强攻损失太大,”朱儁在军议上沉声道,“看来,唯有长期围困,待其粮尽自乱。”
徐璆也表示赞同:“宛城虽坚,然十万之众,每日消耗粮草惊人。只要我军深沟高垒,断其外援,城内必生变乱。”
于是,汉军在宛城外开始大规模构筑营垒、挖掘壕沟,设置鹿角拒马,一座庞大的军营如同铁桶般,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刘云部被安排在东面扎营,与朱儁、徐璆的大营互为犄角。
站在新立的营寨望楼上,刘云凝视着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坚城。夕阳的余晖给城墙镀上了一层血色。城内,是困兽犹斗的十万黄巾;城外,是磨刀霍霍的数万汉军。
“奉孝,公达,”刘云轻声问道,声音在晚风中飘散,“这宛城,要围到几时?”
郭嘉拢了拢衣袖,目光深邃:“快则两月,慢则半载。关键在于,朝廷是否等得起,以及……北方的董卓,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荀攸叹了口气:“只盼陛下能早日醒悟,复用卢公……”
刘云没有说话,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卢植怕是回不来了,而董卓……乱世的大幕,才刚刚拉开一角。这宛城之围,或许是刘云积蓄实力,静观其变的最佳时机。刘云握紧了手中的破军戟,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无论北方如何,眼下,先拿下宛城,稳固南方根基,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