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林宇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五十万！
纯利润！
他随手画个圈搞出来的“人民大食堂”，一个他用来恶心人、巴不得早点黄掉的项目，就给市财政带来了五十万的纯收入！
这他妈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一两百块。
五十万，能养活一个小型国企上千号人好几个月！
这已经不是政绩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孙德胜，那张脸上满是狂热和崇拜。
林宇心里一沉。
辞职？
还辞个屁的职！
现在别说梁文源，就算是省长老赵在这里，看到这份报表，都得把他当爹供起来！
谁敢让他走，谁就是江城、乃至整个南江省的罪人！
“林市长！我的神啊！”孙德胜还在嚎，“您就是我们城管局的再生父母！不！您就是我们江城百万人民的活菩萨啊！”
林宇：“......”
我可去你妈的活菩萨！
老子只想去夏威夷当个资本家！
内心深处咆哮震天，可林宇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累了。
真的累了。
毁灭吧，赶紧的。
“起来。”
林宇的声音沙哑。
孙德胜被这语气吓得一哆嗦，但看到林宇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又有了新的想法。
高人！
真正的高人，面对这么大的功劳，就是这么平静！
五十万算什么？
在林市长的规划里，这恐怕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孙德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站得笔直，等待检阅。
“林市长！请您指示！”
林宇瘫在椅子上，眼皮都懒得抬。
指示？
指示你赶紧把我绑了扔进长江。
然而，就在绝望中，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了出来。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一个“人民大食堂”不够，是吧？
非得把老子往“国之栋梁”的绝路上逼，是吧？
行！
既然你们不让老子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不就是整治市容吗？
不就是烧三把火吗？
老子今天，就给你放一场烧掉整个江城官场的大火！
林宇抬起头，盯着孙德胜，一字一顿地开口。
“地图。”
“啊？”孙德胜一愣。
“江城市区地图，拿过来。”
孙德胜虽然不解，但还是跑出去，很快就抱来了一卷巨大的地图，在林宇面前的办公桌上摊开。
林宇站起身，俯视着那张画满了街道和建筑的地图。
孙德胜凑在一旁，激动地搓着手。
要来了！
林神又要随手一指，再造一个奇迹了！
是东城区那片老破小？还是南城区的棚户区？
无论哪里，只要林市长手指到处，必定是废土变黄金！
“孙德胜。”林宇的声音很轻。
“在！市长您说！”
“这上面，哪里最乱？”
孙德胜一怔，没跟上思路。
“哪里，最难管？”林宇的语气加重了，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摊贩最多，违章最多，油水最多，关系......也最硬的地方。”
孙德胜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看着林宇年轻的脸，心脏狂跳起来。
最乱，最难管，关系最硬？
这......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向了地图中心偏西的一块区域。
“林......林市长，是......是这里。”
“长青路，往西到解放碑，那一片是咱们江城晚上最热闹的地方。”
孙德胜的声音都在发飘。
“那里有全市最大的夜总会，金碧辉煌，还有各种歌舞厅、高档酒楼，消费高，人流量大，所以......所以......”
林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所以，违章停车，占道经营，成了家常便饭，对吗？”
“是......是的。”孙德胜的衬衫又被汗湿透了，“我们......我们也去管过，但是......”
“但是什么？”
孙德胜脸都白了，声音压得极低。
“但是去那里消费的，还有停在那里的车......很多都是......都是我们系统里的兄弟单位，甚至是......是市里领导的车。”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那地方，就是个禁区！
城管局看见了，都得绕着走。
你敢去贴条？明天你就被调去看大门！
你敢去拖车？怕是活腻了！
曾经有不开眼的新人去那边执法，结果第二天，城管局的办公经费就被财政局给卡了，消防检查三天两头来“指导工作”，连食堂的卫生许可证都被吊销了。
从那以后，谁还敢去碰那个马蜂窝？
然而，听完孙德胜的哭诉，林宇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是狂喜。
他妈的！
来了！
送上门的枕头！
这不就是老子梦寐以求的作死剧本吗？！
得罪一个副市长算什么？
老子要一次性，把整个江城市领导班子，全都得罪个遍！
把那些局长、主任、副市长的车，全他妈拖走！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政治自杀！
这是在挑战整个江城官场的潜规则！
这是在把所有同僚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到时候，都不用梁文源出手，那帮被他掀了桌子的人，就能一人一口唾沫，把他淹死在市委常委会上！
“破坏班子团结”、“作风霸道粗暴”、“引发内部矛盾”、“无组织无纪律”......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别说副市长，能不被开除党籍都算祖上积德！
一亿美金......不，两亿美金！
“哈哈......”
林宇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听得孙德胜头皮发麻。
完了。
林市长被那五十万的功劳刺激得......疯了？
“孙德胜。”林宇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
“在......在！”
“点上你的人，带上你最好的家伙。”
林宇的手，重重地拍在了那片“禁区”上。
“拖车，要最大的。”
“罚单，要印的最快的。”
他站直了身体，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肩上。
“今晚，跟我走。”
孙德胜彻底傻了。
“去......去哪儿？”
林宇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去砸了那群王八蛋的饭碗！”
“不！”
“是去创造我们江城，真正的奇迹！”
孙德胜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砸饭碗？
创造奇迹？
这两句话，怎么能从一个人嘴里同时说出来？
他看着林宇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这位爷......
是要带着他们城管局，去跟整个江城官场，开战啊！
......
半小时后。
长青路。
霓虹闪烁，灯红酒绿。
“金碧辉煌”夜总会门口，一辆辆崭新的黑色奥迪、桑塔纳，毫无顾忌地停在人行道上，有的甚至横着堵住了半条马路。
这里，是权力的秀场。
车牌号，就是一张张无形的通行证。
寻常百姓，路过都得小心翼翼。
而今晚，这片宁静被打破了。
十几辆黄色的城管执法车，亮着顶灯，排成一列，停在了街口。
车门打开，上百名穿着制服的城管队员跳下车。
他们手里拿着对讲机，神情紧张，看着前方那排黑色的高级轿车，像是在看一排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队伍最后方，一辆巨大的黄色拖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孙德胜站在拖车旁，手脚冰凉，冷汗把制服都浸透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执法，而是来送死的。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旁边。
车门打开。
林宇从车上下来。
他没穿制服，就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双手插在兜里。
他扫了一眼那排违停车，心里很满意。
很好。
场面够大。
靶子够多。
死定了。
他冲着孙德胜招了招手。
孙德胜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哭丧着脸：“林......林市长，真......真要干啊？”
“不然呢？”林宇瞥了他一眼，“带你来吹晚风？”
他指了指最前面那辆，车牌号是“江A00023”的黑色奥迪100。
“这辆，谁的？”
孙德胜看了一眼车牌，腿肚子都在打转，声音发抖。
“刘......刘副市长的车......就是......就是分管工业的那位......”
好！
太好了！
就从你开始！抢了你的蜜橘产业园，再拖你的车，这仇，结死了吧？
他看着周围那些探头探脑，大气不敢出的城管队员，又看了看旁边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孙德胜。
林宇清了清嗓子，抬手指向那辆黑色的奥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语气平静，下达了今晚的第一个命令。
“这辆，第一个拖走。”
“贴上罚单，最高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