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
郭毅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掌控全局的意味。
他没有直接回答张部长，而是将视线，重新落回到了林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我的意思，不重要。”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重要的是，我们的人民需要什么，我们这个国家，现在需要什么。”
郭毅站起身，踱了两步，最终停在窗前，背对着众人。
“企业要改制，工人要吃饭，国家要发展，要跟上世界的脚步，就不能墨守成规！”
“罐头换飞机，听起来是天方夜谭，可它换回来了我们急需的大飞机！”
“民工厂造‘钢管’，听起来是胡闹，可它一年能为国家创造数亿美金的外汇，能让几万名下岗工人重新端上饭碗！”
他转过身，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些，就是我想要的‘道’！”
“这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从群众中来，到市场中去，能解决我们实际问题的路！”
“而林宇同志，就是趟出这条路的人！”
“……”
林宇已经放弃思考了。
别夸了，别夸了，求您了，再夸下去，我他妈的就要当场飞升了！
什么趟路的人！老子是想跑路的人啊！
郭毅根本不理会林宇那副快哭的表情，他看向那三位专家，语气不容商量。
“所以，我把你们叫来，不是来讨论这个‘汉江模式’行不行。”
“而是来研究，怎么让它行！”
“刘总工，”他看向兵工集团的专家，“技术上怎么完善，怎么在保证效果的前提下，标准化、规模化，这是你的任务。”
“王主任，”他又看向发改委的专家，“政策上怎么支持，怎么把它从一个地方的‘野路子’，变成一个可以复制、可以推广的‘新模式’，这是你的课题。”
“张部长，”最后，他看向总参的将军，“这个模式，对我们自己，有没有借鉴意义？能不能用更低的成本，解决一些我们一直想解决，却又受限于经费和技术的问题？我需要你的评估报告。”
三位大佬站起身。
“是，领导！”
回答干脆利落。
完了。
林宇脑子嗡的一声。
彻底完了。
这他妈哪是神仙会，这他妈是分赃大会啊！
把自己辛辛苦苦为了作死搞出来的东西，当着自己的面，一块一块地分了！
关键是，自己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你们的意见呢！你们的反驳呢！你们的质疑和不屑呢！
兵工专家不该说“这玩意儿太简陋，我们看不上”吗？
发改委的不该说“这不符合政策规定，有巨大风险”吗？
总参的不该说“这是什么歪门邪道，简直是胡闹”吗？
怎么就同意了！
怎么就他妈的全都同意了！
支棱起来啊！
各位大佬！
拿出你们的专业精神，拿出你们的原则，狠狠地批判我，驳斥我，鞭挞我啊！
林宇在心里疯狂地咆哮，脸却垮了下来。
……
坐在一边的李达康和梁文源，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他们两个，完全看傻了。
但郭毅的态度，那三位大佬的反应，他们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心里的震惊，远比林宇的绝望要多得多。
在南江，他们跟在赵达功身边，已经很清楚赵老板对林宇的宠溺和看好。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郭毅，这位老人，竟然也能如此这般……
甚至，比赵达功还要直接，还要霸道！
这已经不是看好了！
这是要把林宇当成一个“典型”，一个“模式”，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推到全国面前！
这小王八羔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两人再看向林宇，只见他起身离开时，弓着背、耷拉着脑袋的模样。
一时间，两人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别人打破头都求不来的天大机遇，你他妈的还嫌弃！
这要是换了他们自己，别说是一个专题报告了，就是让他们把这事迹写成万字长文，在新闻联播上连播一个月，他们都能乐得找不着北！
这事，能吹一辈子！
……
小汽车平稳地驶出那片红墙绿瓦的区域。
车厢里，没人说话。
林宇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
大别野没了。
虎头奔没了。
穿着清凉制服的小秘书们，也长着翅膀飞走了。
他的人生主线，被那群老登强行掰。
李达康和梁文源坐在另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时不时地，偷偷瞥一眼林宇。
心里乱成一团。
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吗？
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在今天之前，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错得离谱。
他们之前看到的，根本不算什么。
……
当他们回到招待所。
还没等进门，苏青青就带着司机小王，还有几个招待所的员工，快步迎了出来。
她的脸上，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恐惧，而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小林主任！”
苏青青站定在林宇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一鞠躬。
“谢谢您！”
她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齐刷刷地鞠了一躬。
“谢谢林主任！”
林宇：“？”
李达康：“？”
梁文源：“？”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小林主任，谢谢您给我们指点迷津！”苏青青抬起头，眼睛发亮。
“您走之后，我们招待所的全体员工，开了一个会！”
“我们认真地，深入地，学习了您的讲话精神！”
“我们一致认为，您提出的‘南江人家’方案，高屋建瓴，切中要害，是唯一能让我们驻京办起死回生的办法！”
她越说越激动，脸颊都有些泛红。
“所以！”
苏青青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经过我们全体员工的研究决定！”
“我们干了！”
干了？
你们干了就干了，跟我说什么。
林宇脑子嗡的一声，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当场吐血。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这个世界，毁灭吧。
赶紧的。
……
隔天。
南江。
省府，机关大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