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的第一场雪,给建州与哈达部的边界披上了一层白霜。嘉班寨议事厅里,努尔哈赤正拿着一张手绘的边界图,与哈达部的使者反复确认 —— 自蒙格布禄被释放后,哈达部首领主动提出 “划定边界、互不侵扰”,还派了使者带着厚礼来建州,希望能彻底化解之前的矛盾。
“从落马谷以西三十里的黑松林,到苏子河下游的芦苇荡,这条线作为咱们的边界,如何?” 努尔哈赤用炭笔在图上画出一条线,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边界两侧五里内,不准放牧、不准打猎,避免以后因为争夺地盘再起冲突。”
哈达部使者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地图,又从怀里掏出哈达部首领的亲笔信,对照着看了片刻,点头应道:“首领的意思也是如此。只是…… 咱们部落的牧民,以前常去黑松林附近放牧,能不能宽限些时日,让他们把那里的牛羊迁走?”
“可以。” 努尔哈赤没有为难他,“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咱们各自派十个哨兵,在边界线上立上木牌,以后谁也不能越过边界一步。”
旁边的额亦都悄悄拽了拽努尔哈赤的衣角,眼神里带着疑惑 —— 黑松林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以前建州的牧民也常去,现在划给哈达部,似乎有些吃亏。努尔哈赤却不动声色,等使者离开后,才解释道:“黑松林离哈达部主营地近,离咱们远,就算咱们占着,也不好管理,反而容易引发摩擦。不如让给他们,换个边界安稳,值了。”
额亦都这才明白,努尔哈赤要的不是一时的地盘,而是长久的平衡 —— 毕竟明朝还在盯着辽东,要是建州和哈达部再因为边界吵起来,李进忠说不定会觉得 “建州好战”,之前为争取 “官职” 做的努力,很可能付诸东流。
边界的事刚定下来,何和礼就带着一个消息匆匆赶回:“少主人,哈达部想跟咱们一起跟明朝商人做生意!他们说,以后咱们建州收购的药材、皮毛,要是有多的,可以分给他们一些,他们按市价付钱,还愿意帮咱们把货物运到抚顺关。”
努尔哈赤眼前一亮。哈达部地处浑河上游,离抚顺关比建州近,要是能借他们的路运货,不仅能节省时间,还能减少路上被流民抢劫的风险。更重要的是,贸易合作能让哈达部更依赖建州 —— 他们没有稳定的药材来源,只能从建州手里买,这样一来,就算哈达部有再大的野心,也不敢轻易跟建州翻脸。
“答应他们。” 努尔哈赤立刻拍板,“但要跟他们说清楚,货物的价格要按明朝商人的市价来,不能随意抬价;另外,运货的路上要是出了差错,他们要负责赔偿。”
何和礼刚领命离开,安费扬古就带着抚顺关传来的消息进来了:“少主人,李把总的人去哈达部巡查了,还问起咱们跟哈达部的事,哈达部首领说‘建州大度,主动释放俘虏,还愿意划定边界’,李把总听了很满意,还说要在冬天给朝廷递奏折时,多提提咱们建州的好话。”
努尔哈赤心里松了口气 —— 他当初释放蒙格布禄、主动划定边界,就是怕明朝觉得建州 “过于强势”。现在李进忠满意了,“授予官职” 的事就多了几分把握,这比占再多的地盘都重要。
接下来的一个月,建州与哈达部的关系渐渐缓和。哈达部按时迁走了边界附近的牧民,还派了哨兵来跟建州一起立木牌;建州也给哈达部分了一批药材,哈达部按约定付了钱,还顺利把货物运到了抚顺关。两边偶尔会在边界线上遇到,哨兵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反而会互相递块干粮、聊几句天气,像是相处多年的邻居。
但努尔哈赤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哈达部只是暂时服软,一旦建州遇到麻烦,他们说不定还会翻脸。于是,他趁着冬天农闲,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加强边界防守。他让额亦都从每个附属部落里挑选青壮,组成 “边界巡逻队”,每天沿着边界线巡逻,还在黑松林、芦苇荡等关键位置搭建了哨所,一旦发现哈达部的人越过边界,就立刻通报,既不主动挑事,也绝不让步。
有一次,几个哈达部的牧民因为贪念,越过边界想偷建州的牛羊,被巡逻队抓了个正着。哈达部的使者连忙来建州道歉,还送来二十张狐皮作为赔偿,请求努尔哈赤放了牧民。努尔哈赤没有惩罚牧民,只是让使者带话给哈达部首领:“这次看在咱们刚划定边界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下次再犯,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哈达部首领知道后,不仅狠狠惩罚了那几个牧民,还特意派蒙格布禄来建州赔罪 —— 蒙格布禄带着五十石粮食、三十头羊,跪在嘉班寨门口,说 “以后一定管好族人,绝不再犯”。努尔哈赤见他态度诚恳,便请他进寨喝酒,还跟他约定 “以后有难处,互相帮忙”,算是彻底化解了之前的恩怨。
第二件事,观察明朝的态度。他派何和礼多次去抚顺关,一方面跟明朝商人巩固贸易关系,另一方面悄悄打听李进忠的动向。何和礼传回消息,李进忠不仅在奏折里夸了建州 “约束部落、稳定边境”,还把建州与哈达部 “划定边界” 的事当成 “辽东部落和睦的典范”,上报给了辽阳的辽东巡抚。
“李把总还说,等春天来了,他会亲自来建州看看,要是咱们真的把部落管理得好,他就再给朝廷递奏折,争取早点给您授官。” 何和礼笑着说,语气里满是兴奋。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心里却更清醒 —— 明朝越是认可,他越要谨慎。他叮嘱何和礼:“下次去抚顺关,多给李把总带些好人参,跟他说建州以后会更用心管理部落,绝不让边境出乱子。”
第三件事,安抚内部部落。冬天是部落最容易出矛盾的时候,有的部落粮食不够吃,有的则因为之前的恩怨互相猜忌。努尔哈赤带着人,挨个儿去附属部落巡查:给粮食不够的部落送去存粮,给有矛盾的部落调解纠纷,还组织各个部落一起 “冬猎”—— 既锻炼了士兵的身手,又让不同部落的族人多了相处的机会,渐渐消除了隔阂。
在讷殷部巡查时,努尔哈赤发现他们因为冬天无法上山采药材,族人的日子过得有些紧。他立刻让人从建州的存粮里调拨了三十石,送给讷殷部,还跟他们说:“等春天来了,咱们一起组织采药材的队伍,建州帮你们联系明朝商人,保证你们的药材能卖个好价钱。”
讷殷部首领感动得热泪盈眶,对着努尔哈赤连连磕头:“首领您这么照顾我们,我们讷殷部以后就是建州的人,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就这样,在建州与哈达部的 “暂时平衡” 中,万历十五年的冬天渐渐过去。除夕那天,嘉班寨举行了盛大的年夜饭,各个附属部落的首领都来了,哈达部还特意派蒙格布禄送来一头野猪、十坛米酒,算是 “贺岁礼”。
议事厅里,篝火熊熊,酒肉飘香。努尔哈赤举起酒碗,对着众人说:“今年咱们打退了哈达部的挑衅,划定了边界,还得到了明朝的认可,这都是咱们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明年,咱们要好好种地、好好练兵、好好做生意,让建州越来越强,让每个族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建州万岁!首领万岁!” 众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蒙格布禄也举起酒碗,对着努尔哈赤说:“首领,以前是我糊涂,冒犯了建州,以后哈达部一定跟建州好好相处,一起在辽东过日子!”
努尔哈赤笑着跟他碰了碰碗:“好!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互相帮忙,一起过好日子!”
这场年夜饭,一直吃到深夜。席间,首领们聊起明年的计划,有的说要多开荒地,有的说要多打造铁器,有的说要多训练士兵 ——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希望,每个人都对建州的未来充满信心。
夜深了,努尔哈赤送走众人,独自站在议事厅前,望着漫天的飞雪。他知道,与哈达部的 “暂时平衡” 只是权宜之计,辽东的部落格局早晚还会变,但至少现在,建州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 可以安心发展经济、训练军队、争取明朝的认可,为以后 “统一建州五部” 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远处的抚顺关方向,隐约能看到零星的灯火。努尔哈赤心里暗暗发誓:明年春天,一定要让李进忠看到建州的实力,一定要拿到明朝的正式官职,一定要让建州在辽东站得更稳、走得更远!
雪还在下,却掩盖不住嘉班寨里的生机与希望。建州与哈达部的 “暂时平衡”,不仅让辽东的冬天多了几分安稳,更让建州在 “初征四方” 的路上,又迈出了稳健的一步。而接下来,随着威望的提升、内部的稳定、经济的发展,建州即将迎来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