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的夏天总是闷热,练兵场的土路上晒得发烫,士兵们操练的呐喊声混着蝉鸣,在空气中蒸腾。努尔哈赤没像往常一样站在高台上督训,反而让人把安费扬古、额亦都还有几个队正叫到了议事屋 —— 屋里摆着一张新画的沙盘,上面用石子标出了渥集部驻地、完颜部寨门还有哈达部边界,正是之前几次冲突的关键地点。
“你们看,” 努尔哈赤用木棍指着沙盘上渥集部的位置,“上次围堵渥集部,咱们用了三天才让他们投降,要是换成明朝的军队,说不定两天就能攻下来。问题在哪儿?”
安费扬古凑过来,盯着沙盘看了一会儿:“咱们的士兵虽然能打,但攻城的法子太笨了,除了围堵就是硬冲,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也没练过梯攻、穴攻的战术。”
“不光是战术,” 额亦都补充道,“咱们的士兵大多是农夫出身,虽然勇猛,但不懂配合,上次跟哈达部士兵对峙,差点因为几个士兵冒进起了冲突,要是真打起来,肯定要吃亏。”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把木棍放在沙盘上的一条泥沟旁 —— 那是之前伏击哲陈部的山谷:“上次打哲陈部,咱们靠地形赢了,但要是遇到开阔地,这种伏击的法子就用不上了。还有跟孟格布禄打交道,咱们明明占理,却差点被他的气势压垮,要是当时赶来的小部落再晚一步,咱们的联盟就散了。这些都是教训,得记在心里,改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努尔哈赤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练兵上。他不再只让士兵练骑马射箭,而是根据上次的战争经验,分了几个小队:有的练梯攻,拿着木梯搭在假城墙上,练习快速攀爬;有的练配合,三人一组,一人持盾、一人持刀、一人射箭,模拟近身厮杀;还有的练侦查,穿着轻便的布衣,在山林里穿梭,练习快速传递消息。
有一次,练梯攻的时候,几个士兵爬了一半就摔了下来,抱怨木梯太滑、假城墙太高。努尔哈赤没骂他们,反而自己爬了上去 —— 他穿着厚重的铠甲,动作却很灵活,很快就站在了假城墙上,对着下面喊:“战场的城墙比这高十倍,敌人的箭比这密十倍,现在不练熟,到了战场上就是送死!”
士兵们听了,再也没人抱怨,咬着牙继续练习。努尔哈赤还让人做了几架简易的冲车,虽然不如明朝的精致,但也能用来撞击木门,让士兵们练习如何掩护冲车推进。
除了练兵,努尔哈赤还在琢磨联盟的事。上次联合抗渥集部后,库尔喀部、瓦尔喀部经常派人来送粮食和兽皮,完颜部更是隔三差五就来商量贸易的事,可哈达部却再也没了动静,孟格布禄既不派人来,也没再找小部落的麻烦,反而让人在边界上增了几个哨卡。
“孟格布禄这是在憋坏水。” 安费扬古拿着探子送来的消息,皱着眉头说,“他最近跟叶赫部的人走得很近,还从叶赫部买了不少弓箭,怕是想联合叶赫部来对付咱们。”
努尔哈赤却没那么紧张,他翻出之前跟孟格布禄打交道的记录 —— 上面记着孟格布禄每次提出的条件、态度的变化,还有他贪小利、爱面子的特点:“孟格布禄这个人,看着嚣张,其实胆子小,又爱占便宜。他跟叶赫部走近,无非是想借叶赫部的势力压咱们,要是咱们给他点好处,再让他知道咱们不好惹,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没过多久,努尔哈赤让人挑了十张上好的狐皮、两箱人参,还有一匹从科尔沁部换来的战马,送到了哈达部。使者回来后说,孟格布禄看到礼物,脸色好了不少,还说以后建州左卫要是有难处,哈达部可以 “酌情帮忙”。
“你看,” 努尔哈赤笑着对安费扬古说,“对付孟格布禄这种人,硬拼不如软磨,给他点好处,让他觉得跟咱们合作比跟叶赫部合作划算,他自然就不会跟咱们作对了。不过,这好处也不能白给,得让他知道,咱们能给他好处,也能收回好处。”
安费扬古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佩服 —— 以前少主人对付敌人,要么硬打要么硬扛,现在却懂得根据人的性格用不同的法子,这都是从一次次的外交打交道里学来的。
除了应对部落间的事,努尔哈赤还在琢磨怎么跟明朝打交道。上次额亦都提过要找明朝报仇,他没同意,不是忘了仇,而是清楚明朝的实力 —— 李成梁手里有上万装备精良的士兵,还有红衣大炮,建州左卫现在的实力,跟明朝比起来,还差得远。
“跟明朝打交道,就像跟老虎打交道,” 努尔哈赤跟额亦都聊天时说,“老虎没醒的时候,咱们不能去惹它,得趁它没醒的时候,赶紧长本事;等它醒了,要是咱们还没本事,就只能被它吃了。现在明朝忙着对付倭寇,没功夫管咱们女真的事,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为了不惹明朝注意,努尔哈赤让人减少了跟明朝边关的摩擦,还特意让人把每年给明朝的贡品准备得更丰厚了 —— 除了人参、兽皮,还有几张罕见的黑狐皮。明朝的边关守将收到贡品,很高兴,不仅给了建州左卫不少赏赐,还允许他们多跟内地做贸易,换取更多的粮食和铁器。
努尔哈赤还从明朝的商人那里买了几本兵书,虽然大多是汉文,他看不懂,但他让人找了个懂汉文的俘虏,一句一句地翻译给他听。兵书里讲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让他很受启发。
“以前跟部落打仗,只知道猛冲猛打,” 努尔哈赤跟额亦都说,“现在才知道,打仗不光要靠勇,还要靠谋。比如上次对付渥集部,要是咱们一开始就用计骗他们开门,也不用围堵三天了。”
额亦都笑着说:“少主人现在越来越有章法了,比老主人当年还要厉害。”
努尔哈赤却摇了摇头:“爷爷当年比我厉害多了,只是那时候女真部落太散,明朝又盯着紧,爷爷没机会施展。我现在能有这些经验,都是从一次次的失败和成功里学来的,要是没有上次被苏克苏浒部暗算,我也不会知道要提前探消息;要是没有跟孟格布禄打交道,我也不会知道怎么跟这种人周旋。”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努尔哈赤让人对建州左卫的治理做了不少改进。他根据之前应对天灾的经验,让人在赫图阿拉城外挖了几个大粮仓,储存粮食,以防万一;他还根据跟小部落结盟的经验,制定了 “盟友互助” 的规矩 —— 盟友部落要是遇到困难,建州左卫可以派兵帮忙,但盟友部落也要在建州左卫需要的时候出兵,这样既巩固了联盟,又不会让建州左卫吃亏。
有一天,库尔喀部的郎柱派人来求援,说他们部落的几个猎人被渥集部的人抓了。努尔哈赤这次没像上次一样直接派兵,而是先派人去跟渥集部的博克多交涉,说要是他不放人,建州左卫就会断绝跟渥集部的贸易,还会联合其他部落一起对付他。
渥集部的博克多刚被教训过,又怕失去跟建州左卫的贸易,连忙把人放了,还送了不少兽皮作为赔偿。
“少主人,您这次没派兵,就把人救回来了,真是太厉害了!” 安费扬古高兴地说。
努尔哈赤笑了笑:“这就是‘上兵伐谋’的道理。能不打仗就解决问题,比什么都好。打仗不仅要死人,还要消耗粮食和兵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打仗。”
随着建州左卫越来越强,越来越多的人来投奔,赫图阿拉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努尔哈赤让人在城里修了新的议事屋,还建了一所学堂,请了个懂汉文的先生,教部落里的孩子读书写字。
“以前咱们女真部落,只会打猎打仗,没多少人识字,” 努尔哈赤对先生说,“现在咱们要想变强,不仅要会打仗,还要会读书,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知道怎么治理部落,怎么跟别人打交道。”
先生点了点头,开始认真地教孩子们读书。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跟练兵场的呐喊声、集市的叫卖声,一起构成了赫图阿拉热闹的景象。
有一天晚上,努尔哈赤坐在灯下,看着先生翻译的兵书,又看了看墙上的地图,心里不由得想起了爷爷和父亲。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沿着爷爷的路走,只是爷爷当年没机会做到的事,他现在正在一步步实现。
“爷爷,爹,” 努尔哈赤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现在学会了怎么打仗,怎么跟部落打交道,怎么跟明朝周旋。我会继续努力,让建州左卫越来越强,让女真部落越来越团结,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们报仇,让明朝知道,咱们女真不是好欺负的!”
窗外的月光洒在兵书上,照亮了上面的字,也照亮了努尔哈赤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冲动的少年了。他从一次次的战争和外交中,学会了冷静,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怎么在这个乱世中生存和发展。
接下来的日子里,努尔哈赤会继续带着建州左卫前进,他会用学到的经验,去应对更多的挑战,去团结更多的盟友,去为建州左卫,为女真部落,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继续学习,继续成长,总有一天,他会实现自己的目标,让建州左卫成为最强大的部落,让女真各部团结起来,走向繁荣和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