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在毒液里泡了不到一天,段绯就习惯了,也麻木了。
痛仍然是很痛,每次用心清神明驱除一部分毒素后会舒服点,但马上就会经历新一轮的疼痛。就像是伤口好不容易快要结痂,又给它硬生生撕开。
可是如果不使用心清神明,她熬不了多久就会被毒液彻底侵蚀。不知道那时候是会直接死掉,还是变成浑身带毒的怪物。
她必须一直保持清醒,稍有松懈,就可能整个人沉下去,这简直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
段绯都很佩服自己,她居然就这么忍下来了,如果这次能不死,她觉得将来再也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她。
如果从心理上说服自己,单纯把这当做一次对心志的磨炼,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
“别再死撑了,这才第一天,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萧诧仿佛非常心疼她,“你解除禁制,我帮你逃出此地,再替你取出体内阴火。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各不相干,你也不需要再回去向他交差。乱星海那么大,他还要找极阴报仇,顾不上找你的。”
“聒噪。”段绯传音给他,“注意我口型。”
萧诧神识看去,只见她看不出原样的嘴唇不停开合,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她说的是个“不”字。
“有种。”他气笑了,简直想给她竖大拇指,“有这样的毅力,老夫相信你有朝一日能称霸乱星海。”
段绯何尝听不出他的讽刺,顺杆往上爬道:“那可太好了,你出师未捷身先死,未竟的事业就由我来帮你完成吧。”
这辈子除了那两个逆徒,还没人这样气过他,要不是受藏魂匣上的禁制所限,萧诧能让她死十个来回。
同一个地方站太久,段绯感到身体逐渐僵硬,便准备在池子里走动走动。
萧诧还不放弃,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这刚出狱的人就是话特别多。
于是乎段绯把他也当成了考验的一环。一些作品里的心魔就是这样,不停对着你哔哔叨叨,企图扰乱你的思绪,做出错误的判断或选择。
走了不出两米,她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扑下去。
“怎么,是不是受不住了?”萧诧幸灾乐祸地笑了。
“下面有东西。”段绯跟他解释了一下,用脚拨弄几下,好像是圆的,不知道是个啥。她往旁边探了探,还有别的障碍物,似乎还不少。
这毒液过于浓稠,池子底下是完全看不见,也不知道哪里有东西,走起来就不方便了。
她对萧诧道:“你能不能用神识看看,这水下面都是什么,顺便帮我指指路。”
“看不见,不干。”这下终于轮到他拒绝了。
“哼。”段绯伸手一吸,将脚下的东西摄了一个在手,拿出水面一看,吓得立马扔了,“我靠!死人头!”
刚才拿到的赫然是个人头骨,不知道死了多久,都被染透成墨绿色了。
她又拿起来一件,这次是一根长长的胫骨。
往旁边挪了一两米,脚底下仍然不时踩到圆圆的头骨,还有各种腿骨肋骨,被她不小心踩断不少。她把这个十米见方的池子大概走了一遍,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池底的状况,下面起码躺着十一二具骸骨。
“看来你那些失踪的‘师兄师姐’,都在这里等你了。”萧诧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你还是不肯听我的话,逃离此地吗?”
段绯没说话,表情极度诡异,因为她此时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些人都死在池子里,而他们的尸体一直泡在池底直到腐烂,那岂不是说……她现在泡的是他们的尸水?
现在何止是大脑宕机,她恨不得立刻对视美杜莎之眼,让自己整个人石化掉,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她不停地干呕起来,但修士体内无尘无垢,肠胃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东西让她吐?
那股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连皮肉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找了个没有骨头的角落待着,但是想一想那些尸体早就化在池子里面,每一滴水里都含有别人的组织,她简直要崩溃了。
“你怎么回事?”萧诧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泡在尸水里’对她的冲击比被毒液毒得死去活来更大,压根想不到这一点。
段绯不敢回答,她现在一想到此事就想吐。
恶心归恶心,命还是要,她机械地对自己使用心清神明,过了很长时间,泡尸水这件事她也习惯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六毒老怪并不是要把这些“徒弟”做什么毒尸,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把这些人抓回来扔毒池里,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做他的继承人。
但是既要资质好,又要拥有这种逆天体质的,百万人中也很难找出一个吧?她要不是有心清神明,也早就死了,一个小时都活不过去。
这老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在毒液池里泡到第五天,段绯突然感觉不怎么疼了,那些毒液没有再腐蚀她的身体,她好像真的产生了某种抗体。
她继续使用心清神明,每用一次,体内堆积的毒素就被清除一点,而且没有再累积。
等到体内余毒全部拔除,她开始用妙手回春疗伤。之前旧伤没好马上就添新伤,她身上的肉都被腐蚀掉一层,成了个没有皮肤保护的血人。现在毒液不再对她起作用,裸露在外面的肉开始结痂了。
萧诧对此大为震惊,不过想到她死得尸体不剩都能重新长出个身体复活,只是避个毒疗个伤,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七天七夜后,滴漏刚走到尽头,六毒老祖果然掐着时间来了。
“萧飞”已经是他带回来的第十七个预备传人。前面十六个,有十三个死在这绝命池中,还有三个不耻与邪魔外道为伍,逃命过程中被他毙于毒掌之下。
这些人都是资质极好的,但是六毒小时候就是被其师用同样的方法培养出万毒不侵的体质,他觉得完美的继承人也应该和自己一样。
经历数次失败后,他本来都放弃了,想着随便教教手下那些不成器的徒孙算了,他们能继承多少是多少。
想不到随便出去挖个药草,雨花银蟾居然给自己找了个新主人,而且是天灵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