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诧本尊和神念遇到段绯的地方直线距离隔得不太远,也就数十里,只是中间几道冒出魔火的鸿沟切断了路线,凭她自己瞎摸乱走,多半是无法与他会合的。
在他的带领下,她第一次看见了他所说,那种可以焚毁肉体和神魂的地狱之火。
和乾蓝冰焰不同,乾蓝冰焰只是一种元婴级冰属性神通,至阴至寒,普通元婴修士难以抗衡,肉身一沾即死,连元婴也会被冻住。
狱炎魔火却是真正能焚尽世间一切生灵与死灵的至阳之火,不过有一点与别的异火不同,它只烧有灵之物。
铺满白骨的大地被一条宽三四余丈的长渊截断,那沟壑深不可测,仿佛真的连接到了地狱,直接从炼狱中喷发出数万年不灭的业火。
深渊之中,火焰烈烈翻涌跳动,那光与颜色仿佛凝固的血液,暗红中藏着黑。这业火非但没有驱散边狱的黑暗,反而将周围的余光都吞噬了进去,让这片空间显得愈发幽邃。
段绯仅仅是站在几百米之外,便觉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骨髓深处传来被灼烧的剧痛。
灵魂仿佛在识海中疯狂尖啸,催促着她立刻逃离。那是一种生灵面对绝对危险时最原始的本能恐惧,仿佛再往前走几步,自己的魂魄就会被那暴戾的火舌舔进其中,永世焚烧。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
“这样的魔火深渊,在无尽边狱中到处都是。”萧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吧,以后看见了记得远远绕开,这火星儿可是沾着就死的,连神魂也无法逃脱。”
段绯连忙跟上,奇怪道:“之前我怎么一条也没碰上呢?”
“魔火似乎只存在中心地带与边狱周围,大概你传送的区域恰好在二者之间。”萧诧不知道这个空间多大,只能凭自己所了解的信息如此猜测。
魔火燃烧的深渊一条就有几里长,他们绕过三四条,大约走了百余里路,终于到达萧诧本体所在之处。
不过她与他之间横亘着一条根本看不到头尾的沟壑,熊熊火焰将他们分隔开。
“只能到这里了。”萧诧道,“这条沟似乎是一道分界线,绕不过去的,而你我肉身自然都无法穿过,要不是有这对眼珠,我的神念都过不来。”
那两只眼睛被魔火判定为死物,连他的神念藏在里面也没有被烧毁,但它和别的没有生命的物品又不一样,能让他寄神。
萧诧觉得它之前的主人应该是比人界的生灵更高一级的生物,他当时本想把那具骨骼一起带走研究,可惜刚取出眼珠它就化成灰烟消云散了。
“那我怎么过去?”段绯望着深渊中不断吞吐的魔火,离它十几米远灵魂就被烤得很痛了,她是半点不敢靠近。
“不过去,你就在这里等着。”萧诧看着那边,“我和它的神识对决还没有结束,等结束了,无论是什么结果,你都能出去。”
段绯咬着嘴唇,看向对岸,毅然道:“你快回身体里去吧,不用在这儿陪我,要是你输了,我一定会带着骨玲珑去唤醒你的分魂。”
“好。”
眼珠从骷髅头眼眶里脱离,那具骷髅架子瞬间像没了支撑,零散掉落到地面无数骨头之间。
两只小球绕着她转了一圈,便飞向深渊对面,段绯看着它们消失在魔火之间,开启神识跟着看向那边。
深渊的另一头也是看不见尽头的白骨,离魔火大约两三百米的一座白骨矮坡上,相对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蓝衣黑发,面容清癯俊美,双目紧闭,微微垂着头,正是萧诧。
眼珠飘到他身边,一道蓝光从眼珠中飞回他体内,他再一抬手,两只眼珠在他手中消失。他从头到尾没有睁眼,也没有别的表情。
与他相对而坐的,却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段绯神识靠近,看见那斗篷下面没有躯体和四肢,只有一团和那些阴灵一样模糊不清的轮廓,不过与它们不同的是,它有一张脸。
那张脸白得像纸糊的,上面有眼耳口鼻,只是极为怪异,就像小孩子捏出来之后,随便放在脸上的哪个位置,奇形怪状且极不协调。
此“人”就是萧诧进无尽边狱后,遇到的拦路者,一个从百万阴灵之中脱颖而出,诞生了神智的鬼王。
鬼王本来也是无数在此间游荡的阴灵之一,这些鬼物平时会互相吞吃,而它特别幸运,不断吞吃同类之后逐渐壮大自身,千万年下来就产生了意识。
它算是天然形成,而非萧诧这样特意修炼鬼修功法转变的鬼修,又经过几千年,神魂方面比萧诧强韧得多。
这鬼王修炼日久,竟然恢复了一些生前的记忆,比如这积满尸骨与阴魂之地的历史。
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一具肉身寄托魂体。
无尽边狱里当然是不可能找到肉身给它夺舍的,于是它有意识很久之后,突然想到个办法,将一些此地有宝藏的信息刻在骨头上,经由各个空间裂隙丢出去。至于骨头都丢去了哪里,能不能发现,引诱生命体找到这里,它也不知道。
这么长时间过去,中间倒也有人进来过,不过有的死于阴灵大军,尸骨和魂魄都被困在这里,有的被狱炎魔火烧得形神俱灭,每次鬼王都晚到一步。
萧诧的到来令鬼王欣喜若狂。
只是当它找到这个人后,发现夺舍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鬼王修炼纯靠吸收无尽边狱的阴灵和阴气,它不会任何系统的鬼修功法,萧诧虽然成为鬼修只有几百年,可他有丰富的夺舍经验,自然知道怎样防止被别的鬼物入侵肉身。
除了神魂弱于鬼王,他有功法有肉身有法宝,可谓处处强项,鬼王连他身都进不去。
但他想要消灭鬼王也难,它能召唤阴灵助战,匿形之术出神入化,往鬼群后方一躲就找不见了。
双方攻守几个回合后,鬼王开始游说萧诧与它打赌。
萧诧与之一番长谈后,从鬼王那里得知了这无尽边狱与狱炎魔火的信息,还从对方话中听出,它似乎有离开此地的办法,前提条件是拥有一具肉身。
它笃定闯进来的生灵只能被困到死,萧诧要是想离开,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战胜它。
萧诧本不想答应,不过它说要是他不愿意,就会马上去找进来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