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心口一凛，忙跪下去。“皇上圣明，微臣并无所指，只是猜测。”
皇上打量他许久。“起来吧，你也并非胡乱猜测。”
他又看向萧荣轩。“萧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萧荣轩答得中规中矩：“微臣只信证据。”
皇上还算满意。不偏帮、不站队。
“既如此，此事由你负责查办。务必撬开高岳的嘴。
其他官员，让金吾卫秘密查办。”
他似是叮嘱：“毕竟高家不同于普通世家。他们镇守西关多年，朕不能冤枉了他们，更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萧荣轩没想到这个破差事，竟落在自己这个闲人身上。失策。
“臣领命。”
账簿破解，他与五皇子派出去的人还是晚了一步。出现在账簿上的官员皆被灭口。虽意料之内，却还是让人唏嘘。
此时不能同皇上言明，只能等各地送上折子，皇上自己知晓此事。
至于皇上把此案交给他，不让赵正与秦穆插手，更不提刑部与大理寺，他猜皇上心中已有定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想要什么结果？
或者说，皇上想要自己给出什么结果？
保太子？还是借自己的手废掉太子？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从宫中出来，他直接回府。
墨影已潜入他的房中等候多时。
萧荣轩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衫，墨影为他易容。
顾白掩护二人从角门离开。
定远侯府门外，太子的人守了许久未见萧荣轩出来。只看到两个小厮从角门出去。
萧荣轩到了五皇子府，将皇上交的差事同他说了。
五皇子诧异。“父皇竟将这差事给了你？”
萧荣轩道：“我猜皇上心中已有论断，不让赵正接着查，是怕他查得太彻底。”
赵钰泽认同。“此事交由你，无非两种结果。
或借你的手废太子，或借你的口息事宁人。”
他缓缓分析道：“废太子可能性极小。依父皇脾气，若非太子真的谋反，他不会生易储心思。”
“我同你想的一样。来的路上仔细思索，皇上未必愿意易诸。
易储会引发朝堂动荡。站太子一队朝臣并非少数，依靠骤然倒塌，他们怎么可能甘心、看着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太子被废，他们再投靠其他皇子，又有哪个皇子会重用？
保太子、给皇上施压，是他们必走的一条路。
太子道尽途殚，保不准做出什么鱼死网破之事，让其他人做替死鬼也未可知。皇上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赵钰泽感慨：“是啊，人到穷途末路之时，什么事都做得出。
更何况，太子身后的高家就很难缠。父皇不会不顾忌这些。”
两人想法一致，先按兵不动。
太子与幕僚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听闻萧荣轩回府后再未出府。
这人真是沉得住气。皇上交代的差事，竟也能坐得住不闻不问？
赵正说高岳被他收押，但一下朝赵钰焱就差人去查过，没有任何消息。
赵正也有能藏人的地方了？如今，朝中各个都成了精不成？
沈从安自下朝就一直盘算，该把沈知若接回府。
只是这个时候，定远侯未必肯同意这门亲事。
萧林海老奸巨猾，今日之事，怕是猜到几分。
他不会让嫡长子在此时与沈家结亲。
但沈知若必须接回来，偶尔在萧荣轩面前露个面也是好的。
太不了走最险的一步，生米煮成熟饭。定远侯府想赖账也不可能。
如此一来，他便多了一重保障。
三皇子赵钰礼此刻相对淡定。“大哥切忌自乱阵脚。高老将军那边还未有结果。且今日父皇不止留下赵正与秦穆，还留下萧世子。此事应该还有转圜。”
太子赵钰焱闻言，也想到因由。
“大哥最近在父皇面前稳妥些。父皇还是很看重大哥。”
赵钰焱颔首。“多亏有你。”他对赵钰礼真心道谢。
沈从安回府第一件事，安排人去接沈知若。
柳氏与沈清柔再不愿，也不敢忤逆。
萧荣轩不知道，因为自己接了个差事，竟然歪打正着要与心上人相聚。
来接沈知若的人，是老熟人——柳大。
柳大与前几年大不同，沉稳许多。虽然眼前的姑娘美得不可方物，他依旧毕恭毕敬，未有一丝失礼。“大小姐安好。”
沈知若唇角微勾。“安好。你如今在府中做事，可还顺心？”
柳大神情微僵一瞬。“劳大小姐挂心。”
两个只客气片刻。柳大见她身边又多一人。“这位也是大小姐的侍女？”
“是。他叫莺儿，前些日子才到我身边。”
莺儿就是夜莺，虚长沈知若两岁，身上多了几分英气，极少笑。
她的脚被猎兽夹所伤，沈知若顺手‘救’了她。这是萧荣轩想出的主意。
沈知若怕她被人看出端倪，素日让她与云儿一同练习礼仪。
萧荣轩回京前一日，她曾对顾白吐苦水。“竟不知，这走路比杀人还难。”
顾白笑得直不起腰。
三个姑娘日常衣物不多，书倒是不少，差不多一箱，另一箱是几人衣裳。
沈知若那些制陶的物件不能带走，被她提前处理安置。
离开前，她再次看了眼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王管事夫妻在大门外目送他们离开。
“以后这些烂账，再没人帮我看了。”王管事颇惋惜道。
柳大天未亮就出了门，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回府路上，几人只歇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
沈知若与柳大聊数句。
柳大同她说近些年沈府内事，沈知若似乎并不在意，柳大意外她的态度。
沈知若反而关心起他的家事。“可成亲了？”
柳大并未年长她多少，听到她问，脸色罕见染上一层薄红。“成亲了，家里补了些银子，在京中买了个不大的小院。
今年年初，我家娘子给我生了个儿子，名唤柳祥顺，小名顺儿。”
沈知若笑容恬静，从怀中取出一小金镯。“不知道你家中有喜事，还望你别嫌弃。”
柳大是真心推拒。“不可，这太贵重......”
“收下吧。”沈知若将金镯放到他手中。“是我一点心意。”
那是沈知若六岁生辰时外祖送的。原本是一对儿。她儿时曾遇到过一位小哥哥被父亲苛责，心绪低落，沈知若送了他一只。那时还祝他日日顺遂。
“送给你的顺儿，愿他星河长明，所愿皆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