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一会儿,跑去村口看热闹的几个知青就结伴回了知青点,一进院坝就咋咋呼呼地聊开了,瞬间吸引了院里所有人的注意。
最先开口的是个男知青,他拍着大腿,语气里还带着后怕:“你们是没瞧见!
那主梁的榫卯都快被撬透了,木钉悬在半空,就差一点就能整个塌下来!
幸好王大爷起得早发现了,要是等上工了大伙往棚顶爬,指定得被砸伤,搞不好还得出人命!”
另一个女知青也跟着附和,声音拔高了几分:“可不是嘛!队长叔当场就安排人换了新木梁,现在正忙着加固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专干这种断人活路的勾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有人骂作案人心肠歹毒,有人庆幸没酿成大祸,院坝里顿时吵吵嚷嚷。
蒋红梅缩在石墩旁的阴影里,手里攥着冷透的玉米糊糊,耳朵却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半点愧疚都没有,反倒暗暗咬了咬唇,只觉得是苏枝意运气太好——若不是王大爷恰巧早起,若不是那只土狗还能找到作案的刀,等木梁塌下来,苏枝意作为牵头建棚子的人,少不得要被问责,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稳地带着村民补救?
一股不甘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握着碗的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了白。
傍晚的夕阳把村口的地基镀上了一层暖黄,新换的木梁在余晖里显得格外结实,棚子的主体框架已经稳稳立住,只剩些收尾的活计没做完。
村民们扛着工具,三三两两地往家走,一天的疲惫里,还藏着几分没散去的愤慨。
李建国走到苏枝意身边,看了眼天边渐渐沉下的暮色,压低声音说:“枝意,今晚我本想安排村里的民兵过来守着,免得再有人来搞破坏,耽误工期。”
苏枝意蹲下身,摸了摸脚边团子的脑袋——此刻团子正摇着尾巴,用脑袋蹭她的手心,看似憨态可掬,实则银狼的敏锐感知早已笼罩了整片场地。
她抬眼看向李建国,语气笃定:“队长叔,不用麻烦民兵了,我让团子守着就行,这家伙机灵得很,比人还靠谱。”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要是有半点动静,我就让团子第一时间去通知你,保准不会出岔子。”
李建国低头打量了团子一番,这“小狗”白天还帮着找到了作案的砍柴刀,确实透着股不一般的灵气。
他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应下:“好吧,那你俩多留意,有情况可千万别硬扛。”
苏枝意笑着应下,目送李建国走远后,才用意念和团子交流:“今晚就辛苦你了,重点盯着知青点那边的方向,要是蒋红梅有动静,先别打草惊蛇,先来报信。”
团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用意识回应“主人放心”,随即甩了甩尾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场地旁的柴草垛,只留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头,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牢牢盯住了村口通往知青点的小路。
而此刻的知青点里,蒋红梅望着村口的方向,眼底又泛起了一丝晦暗的光。
日子一晃过了三天,村口的棚子已经快要收尾,新铺的茅草整整齐齐盖在棚顶,土坯墙的缝隙也都用黄泥填得严严实实。
这三天里,场地旁安安静静,半点异动都没有,连村里的民兵都私下议论,说搞破坏的人肯定是怕了,再也不敢露头。
李建国巡查完场地,看着日渐成型的棚子,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也松了些,他走到正带着妇女们修整地面的苏枝意身边,笑着说:“这三天都安生得很,我看那人是真不敢再来了,毕竟没得逞不说,还差点留下把柄。”
苏枝意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扫过不远处正趴在柴草垛旁假寐的团子——这三天里,团子的感知就没松懈过,她也能通过意识联结,察觉到蒋红梅那边一直蠢蠢欲动的气息。
她转头看向李建国,语气笃定:“队长叔,要不然我们打个赌,今天晚上这人绝对会来,你信不信?”
李建国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苏知青,你就这么肯定?这三天她都没动静,说不定早就断了念头。”
苏枝意没多解释团子的感知,只是冲他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了然:“队长叔,晚上你就知道了,保准让你见识见识。”
李建国将信将疑地瞥了眼窝在一旁的团子,见它只是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心里还是没底,但也没再多问,只想着晚上要是真有情况,自己就多留个心眼,绝不能让棚子再出意外。
而柴草垛旁的团子,在两人说话时,耳朵悄悄动了动,银狼的竖瞳在毛发下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夜色像墨汁般泼满了村庄,村口的棚子在朦胧月色下只剩个模糊的轮廓,连虫鸣都稀疏了几分,只有团子蜷在柴草垛顶,银狼的竖瞳在暗处亮着两点幽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动静。
后半夜,一道瘦小的身影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摸向场地,正是蒋红梅。
她攥着一把磨尖的铁钎,心里打着算盘:前三天风平浪静,村里人肯定松懈了,今晚只要把棚顶的茅草捅出几个大洞,再把刚加固的榫卯划松,等明早下霜受潮,棚子保准得塌,到时候苏枝意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刚摸到棚子边缘,还没来得及抬手,柴草垛里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狼嚎——那声音不像土狗的吠叫,带着股慑人的野性,惊得蒋红梅手里的铁钎“哐当”掉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两道黑影从场地另一侧的土坡后站起身,正是提前埋伏的苏枝意和李建国。
原来苏枝意早就让团子盯着知青点,蒋红梅一出门,团子就用意识把消息传了过来,两人便悄无声息地守在了暗处。
“蒋知青,这么晚了,你不在知青点睡觉,来这儿做什么?”
李建国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带着几分冷冽,手电筒的光柱“唰”地打在蒋红梅脸上,照得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蒋红梅慌不择路想跑,可刚转身,就被团子拦住了去路。
此刻的团子早已没了土狗的憨态,银狼的真身虽没完全展露,却也抻开了原本蜷缩的身子,毛发竖起,獠牙微露,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她,逼得她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在地上。
苏枝意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铁钎,又从兜里掏出那把砍柴刀,冷声道:“蒋知青,这刀是你丢的吧?
前几天撬主梁的是你,今晚想来毁棚顶的也是你,你倒是说说,咱村哪点对不起你,你非要这么糟践大伙的心血?”
蒋红梅看着眼前的人证物证,又瞥见团子脖颈处隐隐泛出的银白狼毛,吓得魂飞魄散,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瘫在地上,任由李建国喊来的民兵将她架走。
月色渐明,洒在稳稳立着的棚子上,团子甩了甩尾巴,蹭了蹭苏枝意的手背,眼底的锐利褪去,又变回那只憨实的“土狗”,仿佛刚才那声震慑人心的狼嚎从未响起过。
李建国望着这一幕,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彻底服了苏枝意的预判和团子的能耐。
第二天一早,蒋红梅被民兵带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村民们凑在村口、晒场、大队部门口,议论得沸沸扬扬。
“我说咋有人干这缺德事,原来是蒋知青!咱村待她不薄啊,顿顿饭没亏着她,她咋能这么害咱!”
张大妈挤在人群里,语气里满是愤慨,旁边的村民也跟着附和,都说蒋红梅心思歹毒,亏得被当场抓住,没酿成大祸。
大队部里,李建国正坐在长条桌后,对面是低着头、脸色灰败的蒋红梅,公社知青办的干事也专程赶了过来。
起初蒋红梅还想抵赖,可当苏枝意拿出砍柴刀、铁钎,再加上团子能精准嗅出她身上残留的棚子黄泥气息(对外只说是通人性的好狗),人证物证俱在,她再也瞒不住,终于哭着吐露了实情。
原来她是嫉妒苏枝意来村没多久,就凭着找土坯、牵头建棚子的事赢得了全村人的认可,连大队长都对苏枝意另眼相看,反观自己在村里一直平平无奇,心里越想越不平衡,才动了歪心思,想毁掉棚子让苏枝意难堪。
知青办干事听完,脸色铁青,当场就批评了蒋红梅的狭隘心思:“知青下乡是来扎根农村、建设农村的,你倒好,净搞些破坏团结、耽误生产的勾当!”
最终,结合蒋红梅的认错态度和没造成实际伤亡的情况,知青办给出了处理结果:让蒋红梅在全村大会上做深刻检讨,扣掉三个月的工分,还得负责帮村里把棚子最后的收尾活计全包下来,以观后效。
全村大会那天,蒋红梅站在晒场的土台上,声音哽咽地念着检讨书,底下村民的目光里满是失望。
苏枝意站在人群后,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这事也算有了了结,没必要揪着不放。
团子就蹲在她脚边,时不时晃一晃尾巴,惹得旁边的小孩想伸手摸,又被它轻轻躲开。
检讨会后,蒋红梅果然老老实实去棚子那边干活,只是再没人愿意和她搭话,她也整日低着头,没了往日的模样。
而村口的棚子,在众人的齐心忙活下,没几天就彻底完工了,崭新的茅草顶、厚实的土坯墙,在阳光下透着一股子踏实的劲儿。
李建国站在棚子门口,看着来来往往收拾场地的村民,拍了拍苏枝意的肩膀:“苏知青,这次多亏了你和这机灵的团子,不然咱这棚子指不定要出多大乱子!
往后这营生,就由你牵头,大伙都信得过你!”
苏枝意笑着应下,转头看向团子,团子也用意识传回来一句“主人厉害”,一人一宠的默契,成了村里没人知晓的秘密,而那座稳稳立着的棚子,也正式开启了全村人对好日子的新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