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肉片翻滚,汤汁愈发醇厚,众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炕上,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意。苏枝意看着眼前这热闹温馨的一幕,心里一动,站起身笑道:“这么开心的日子,怎么能没有酒助兴?我之前去镇上正好买了点,大家等着,我去拿来。”
说着,她便转身进了旁边自己的小屋,顺手带上了门。
堂屋里,盛婷婷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涮第二片肉了,闻言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还有酒?枝意你想得可真周到!”
温玲玲则细心地将烫好的第一筷子肉夹给了年纪最小的二毛,柔声说:“慢点吃,小心烫。”
李队长笑着摇摇头:“这苏知青,还真是……”
不一会儿,苏枝意便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看似普通的白色瓷瓶。她走到炕边,将瓶子往炕桌上一放。
“嚯!茅台?!” 李队长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瓶上的标志,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这……这好东西,你在镇上买的?” 这年头,茅台可是稀罕物,有钱有票都难弄到。
另一瓶则是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看着像是自酿的果酒。
苏枝意 (面不改色,语气轻松自然)
“碰巧遇上的,想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今天正好,李队长、齐大叔,您二位辛苦,喝点白的驱驱寒。这瓶是山葡萄酿的,度数低,甜甜的,玲玲、婷婷,还有小石头二毛,你们尝尝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拿起酒杯给大家分酒。清澈透亮的白酒倒入杯中,浓郁醇厚的酒香立刻散开,与火锅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趴在苏枝意腿边的团子动了动鼻子,意识里的声音带着点嫌弃:
「主人,这个白色的水味道好冲!没有肉香!还是我的肉好!主人你快坐好,那块最大的肉要煮老啦!」
苏枝意在意识里好笑地回应它:「知道啦,小馋鬼,这就给你夹。」
齐大叔看着眼前斟满的酒杯,又抬眼深深看了苏枝意一眼,依旧没说话,但那眼神里分明多了些更深的东西。他端起酒杯,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李队长已经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深吸一口酒香,满脸陶醉:“好酒!真是好酒!苏知青,让你破费了!今天咱们这顿乔迁宴,可是太圆满了!” 他用了“乔迁宴”这个词,显然是把卫生室的落成看成了苏枝意在这里安身立命的重要一步。
“来!” 苏枝意也端起一杯果酒,笑意盈盈地看向围坐在热炕上的众人,“谢谢李队长、齐大叔,谢谢玲玲、婷婷,还有小石头、二毛,今天都辛苦了!也庆祝咱们的卫生室,正式开张!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干杯!”
“庆祝卫生室开张!”
“谢谢枝意姐!”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欢声笑语混合着酒香、肉香,充盈着这间温暖的小屋。窗外是数九寒天,屋内却暖意融融,情谊正浓。
几杯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络。李队长脸色微红,显然对杯中物极为满意,话也多了起来。他夹了一筷子烫好的白菜,满足地叹了口气,看向苏枝意,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些:
“苏知青啊,你这卫生室算是立起来了,有个事儿,队里也得有个章程。你给大伙儿看病,这诊费和药费,你看该怎么定?总不能一直让你白忙活,还倒贴药材。”
这话一出,桌上说笑的声音小了些,大家都看向苏枝意,连埋头苦吃的团子都竖起了耳朵,意识里嘀咕:「主人主人,要谈正事了吗?是不是关于肉……哦不,是关于药钱的?」
苏枝意放下手中的果酒杯,脸上带着温和却认真的神色。她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此刻便清晰地说道:
“李队长,您提到这个,我也正想跟您和队里汇报一下我的想法。”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李队长身上:“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只要是咱们大队的社员,来看病,诊脉、针灸、推拿这些,我绝不收一分钱。”
她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李队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这年头,赤脚医生看病收个三五分钱的诊费是常事,苏枝意这等于免去了社员们最基本的一项负担。
“但是,”苏枝意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药钱,不能全免。毕竟很多草药需要炮制,有些成药也需要成本。”
她特意强调:“这些草药,大部分都是我自己上山采的,算是出把力气。 所以,队里的人如果需要用药,我不收现金,可以用粮食、鸡蛋或者等值的工分来抵。”
这个提议让李队长连连点头。用实物抵扣,非常适合目前农村以物易物、现金稀缺的现状,社员们更容易接受,也切实考虑到了苏枝意的付出。
“那要是外村的人慕名而来呢?”李队长想到了这个问题。
苏枝意显然也考虑到了,她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原则:“外村的人来看病开药,那就得按规矩收钱了。 诊费加上药费,我会定一个公道的价格。毕竟,我的时间和精力有限,药材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对外收取适当的费用,合情合理。这部分收入,也可以补贴我进一些队里急需、但山上没有的药材。”
她这一番话,条理清晰,既体现了对本队社员的情谊和照顾,也兼顾了实际的可持续性,更显露出超越年龄的周全和远见。
李队长听完,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苏知青,你这想法好!有情义,也有分寸!我看就这么办!回头我跟队委们通个气,就这么定下了!你这可是给咱们队解决了大问题,还这么为大家着想……”
他端起酒杯,情绪有些激动:“来,我代表咱们前进大队,再敬你一杯!谢谢你,苏知青!”
齐大叔也默默端起了酒杯,向苏枝意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屋外寒风依旧,屋内却因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更添了几分相互理解与支持的暖意。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但李队长心里还惦记着正事。他搁下筷子,脸上带着酒意蒸腾出的红晕,眼神却格外清亮地看向苏枝意:
“枝意啊,你刚才说的那个章程,叔听着心里是真熨帖!为咱队里老少爷们考虑得周到。不过,这事儿还得再细想想。” 他习惯性地想摸烟袋,瞥见满桌的饭菜和旁边的女娃们,又把手收了回来,身体微微前倾,“你说用药材换粮食,这法子好是好,可这‘价码’怎么定?一斤玉米换几副风寒药?一个鸡蛋又能抵多少止血粉?这要是没个准数,时间长了,怕是好心办坏事,容易出糊涂账,也难免有人觉得不公道。”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温玲玲和盛婷婷也停下了说笑,认真听起来。连趴在炕角假寐的团子都竖起了耳朵,意识里嘟囔:「主人主人,定规矩好麻烦呀,还是直接给肉最简单……」
苏枝意显然深思熟虑过。她从容地给李队长续了半杯热茶,微笑道:“李队长,您考虑得是。这事儿我也想过了。我的初步想法是,咱们不定死‘价格’,而是看情况。”
她细致地解释道:“比如常见的风寒感冒,我配好三天的药,可能就换一小碗玉米面或者两个鸡蛋。若是需要用到珍贵些的药材,或者治疗周期长的慢性病,那就酌情多换些。主要还是看病情轻重和用药多少。我可以做个简单的账本,谁家拿了什么药,用什么东西抵的,都记下来,每月请队里的会计帮着看一眼,保证公开透明。”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稳:“至于外村的人,诊费加药费,我会参照公社卫生院的标准,稍微低一点,毕竟我的成本主要在采药和炮制上。遇到实在困难的,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可以少收或者暂时赊欠,等宽裕了再还。总之,行医看病,救人是本分,但也不能让规矩乱了套,让好心成了理所当然。”
李队长听着,不住地点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满是赞赏:“好!好!你这孩子,心思缜密,有情义又不失章法!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想得都周全!就这么办!账本的事儿你放心,我跟会计说,让他每月帮你核对!”
他心中大石落地,心情更加畅快,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朗声道:“来,为了咱们前进大队有了自己的好‘先生’,为了苏知青这份仁心,也为了咱们往后的好日子,大家再碰一个!”
“碰一个!”
欢声笑语再次盈满小屋。这次谈话,不仅定下了卫生室未来运行的坚实框架,更让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看似沉默的齐大叔,都对这位年轻却沉稳可靠的苏知青,生出了更深的信服与敬意。团子在意识里满意地哼哼:「主人最厉害了!定好规矩就能安心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