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栖川盯着碗里剩余的粥，沉默不语。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手为人下厨，换来的是江琳一句轻飘飘的“没有孟枭煮的好吃”。
这让他罕见地对自身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沉默良久，冷冷开口：“去请个厨师来。”
“是。”暗夜领命，迅速退下。
严栖川独自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勺子，一勺一勺，把江琳吃剩的粥送入口中。
确实，很难吃。又苦，又涩。
粥本身其实只是寻常滋味。
只是他的心，又苦又涩。
江琳翻身下床，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
既然暂时出不去，在保持警惕的同时，怎么舒坦怎么来，何必委屈自己。
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先在三楼转了一圈，各个房间都看了，没有发现严栖川的身影。
又顺着楼梯走上四楼，同样空无一人。
直到下到一楼，才在开放式餐厅里，看到了那个男人。
严栖川背对着她，独自坐在餐桌前，对着面前的空碗发呆，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江琳懒懒靠在餐厅门框边，抬手敲了敲木质门框。
“叩、叩。”
严栖川闻声回头，发现是她后，表情瞬间转为温和笑意，仿佛刚才的阴郁只是错觉：
“怎么了？”
他目光下移，触及到江琳衣服腹部洇出的斑斑血迹，笑容骤然消失，猛地站起身。
“伤口裂开了怎么不说？！”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愠怒。
江琳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是过来跟你说了吗？有医疗箱吗？借我用用。”
“我给你处理。”严栖川快步走到她身边，“跟我来。”
江琳站在原地没动，偏头看他：“给我医疗箱，我自己弄。”
严栖川深吸一口气，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她掰扯，只想尽快给她处理伤口、重新上药。
他脚步一转，走到玄关处的鞋柜旁，从里面拿出一双淡蓝色软底拖鞋。
又走回来，在江琳面前站定。
严栖川弯下腰，将拖鞋轻轻放在江琳脚边，声音放缓了些：
“新的。别光脚踩地，凉。”
他直起身子，指了指楼上：“四楼，第二间房，是我的制药室。里面所有医疗设备和药品都很齐全，你需要什么自己去找。”
江琳瞥了眼脚边的拖鞋，倒也没客气，随意趿拉上。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坐电梯，别走楼梯，”
严栖川见她又要爬楼，无奈提醒，
“还有……你能不能别总晃来晃去，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行吗？”
江琳脚步一顿，转过身面对他，抬手比了个非常标准的国际友好手势——中指。
她翻了个白眼，语带嘲讽：“我，在床上好好躺着，等着血流干了吗？”
严栖川被她噎得一时语塞，抿了抿唇，试图讲道理：“……你可以叫我。”
江琳觉得很无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这不出来叫你了吗？谁知道你猫在哪个角落，找了半天才找到。”
严栖川被她气笑了，同样感到无语：“江琳，现代人有一种非常便捷的联系方式，叫作手机。”
江琳闻言一愣，挑了挑眉：“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好像……是有你好友的。”
她不再多言，转身朝电梯口走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滑动屏幕。
严栖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查看，屏幕上赫然是江琳发来的新消息：
【二十分钟后，去一栋拿下我的外卖。】
看着这条颐指气使的命令，严栖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向江琳已经走进电梯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扬声道：
“这么短的距离，还需要用手机沟通。江琳，你到底是故意在跟我作对，还是你的声带突然失声了？”
江琳没搭理他，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但显然，答案大概率是前者。
二十分钟后，暗夜出现在一楼客厅，将一份印有炸鸡店logo的外卖袋，放到严栖川面前的茶几上，往前轻轻推了推，低声禀报：
“教父，江小姐的外卖。”
严栖川放下手中的平板，目光落在那份外卖上。
他伸手拿起，扫了眼上面附着的订单信息——【韩式甜辣孜然双拼炸鸡（大份）】【双倍芝士薯条】【可乐】。
他看着这几行字，从胸腔里挤出一声笑。
不是愉悦，纯粹被气的，
严栖川站起身，拎着那个香气四溢的袋子，快步朝楼上走去，步伐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砰”地一声，推开江琳的房门。
房间内，江琳已经处理完伤口，正靠坐在床头打游戏。
听到动静，她眼皮都懒得抬，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房间角落的小茶几方向，随意说道：
“外卖放那儿就行，跑腿费转你了。”
严栖川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他垂眸，扫过屏幕上激烈的战斗画面，声音冷了下来：
“江琳，你解释一下。谁家好人，会在阑尾炎手术后的第二天，吃韩式炸鸡？”
“我呀。”
江琳终于舍得分给他一点注意力，抬起头，对他挑衅一笑。
她伸手就要去拿外卖。
严栖川反应极快，手臂高高抬起，没让江琳碰到袋子分毫。
他紧抿着唇，再次被江琳那惊世骇俗的脑回路气到无语。
“江琳，”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训诫道，
“身为一名持有联合国最高资格证的医生，对术后饮食规范毫无了解和敬畏之心，简直是医学界的耻辱。罚你手抄五遍术后护理条例，等会儿我把电子版发给你。还有……”
他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挑衅地勾起嘴角，恶劣宣布：
“这份外卖，没收。”
说完，严栖川拎着袋子，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向床上那个已经被气得满脸通红的人，补充道：
“我让厨师做些清淡的粥和小菜，等会儿给你送上来。”
“严栖川你有病吧！你凭什么收我外卖！！”
江琳骂出声，只可惜这句谩骂，被严栖川“咔哒”一声关上门，结结实实挡在了里面，毫无杀伤力。
严栖川心情颇好地下楼，边走边掏出手机，点开与江琳的对话框，将一份名为《腹腔手术术后护理及饮食规范（精简版）》的文档发送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江琳所谓的“跑腿费”——一个醒目的转账提醒，金额是……两块五的“天价”。
严栖川毫不犹豫，点击收款。
几乎在他收款的瞬间，楼上传来江琳隔着门板、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严栖川！你特么真该死啊！！！”
声音之大，响彻整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