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击声再次响起,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敲打在林夕紧绷的神经上。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陈默逃脱而稍缓的心跳。她死死地盯着那扇拉着窗帘的窗户,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不是陈默。那会是谁?去而复返的黑车上的人?他们竟然敢直接上来敲窗?
手机才刚刚充上一点电,根本无法开机求救。父母房间没有任何动静,或许母亲已经睡熟,或许……她不敢深想。
就在她几乎被恐惧冻结时,一个压得极低的、略显沙哑的陌生男声,隔着玻璃和雨声,模糊地传了进来:
“林夕同学?别怕。我不是楼下那些人。我是……陈默父亲的朋友。”
陈默父亲的朋友?
这几个字像一枚钥匙,猛地撬开了凝固的恐惧。林夕的心脏依旧狂跳,但大脑却被迫开始运转。是敌是友?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你父亲林天明让我来的!”外面的人似乎知道她的疑虑,语速加快,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和不容置疑的诚恳,“他暂时安全!但他让我立刻来确认你的安全,并且取走一样东西!”
爸爸暂时安全?
这个消息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厚重的恐惧阴云,让林夕几乎停止呼吸的心脏重新开始了剧烈的搏动。爸爸还活着!
但……取走一样东西?是那个U盘?爸爸果然把它……
巨大的 relief 和新的疑虑交织在一起。她该相信这个深夜敲窗的陌生人吗?
“我怎么相信你?”林夕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对着窗口方向问道。
外面沉默了一下,只有雨声刷刷作响。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父亲的车牌尾号是736x。他让我告诉你,‘星星橡皮的约定,他还记得’。”
车牌尾号正确!
而后面那句话……“星星橡皮的约定”……这是只有她、陈默,以及可能知晓那段童年往事的陈默家人才会知道的事情!父亲会用这个作为暗号,意味着他极度信任窗外的人,也意味着情况确实到了万分紧急的地步!
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被打消。
林夕不再犹豫。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窗边,手忙脚乱地拉开插销,用力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潮湿的雨气瞬间涌入。
窗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他穿着深色的夹克,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都是雨水,看不清具体样貌,但能看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下巴线条紧绷,眼神在黑暗中锐利而疲惫,透露着一股风尘仆仆和高度紧张的气息。
他看到林夕,似乎松了口气,但警惕性丝毫未减,目光快速扫过她身后的房间。
“快!东西!”他伸出手,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你父亲冒险引开他们,争取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很可能还会回来!”
林夕的心脏揪紧了。她立刻转身,冲到书桌前。那个深蓝色的、印着工业logo的U盘,就被她藏在了一堆草稿纸的下而。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此刻却仿佛滚烫。
她回到窗边,毫不犹豫地将U盘从窗缝塞了出去。
男人一把接过U盘,看都没看就迅速塞进内袋,动作干净利落。
“你父亲没事,受了点轻伤,已经躲起来了。他很安全,暂时不能联系你。”男人语速极快地说道,“听着,女孩,你很勇敢。但你父亲希望你彻底忘记今晚的事,忘记这个U盘,离陈家的事远一点!这趟浑水太深,不是你该碰的!”
他的目光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那陈默呢?”林夕急急地追问,声音带着哭腔,“他会有危险吗?那些人为什么要盯着他?”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无奈。
“那孩子……他一直都在危险之中。”男人声音沙哑,“他们盯着他,不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恰恰是因为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父亲留下的东西……那些人认为可能在他手里,或者……他会是引出某些东西的鱼饵。”
引出鱼饵?林夕的心沉了下去。
“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你父亲、对那孩子最大的帮助。”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语气沉重,“记住,今晚没见过我。锁好窗户,无论谁再敲门,都不要开!”
说完,他不等林夕再问任何话,猛地转身,像一道影子一样,敏捷而无声地融入了阳台的黑暗处,顺着外墙的管道,几下就滑了下去,消失在楼下的雨幕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夕呆呆地站在窗口,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温热的泪水。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一时无法思考。
父亲安全。
U盘被取走。
陈默一直是鱼饵。
危险远未结束。
她机械地关好窗户,拉上窗帘,背靠着墙壁滑坐下去,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但这一次,不只是因为恐惧,更多是因为一种无力感和巨大的担忧。
那个陌生人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块拼图,虽然依旧残缺,却让她看到了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轮廓。陈默父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对方的力量,强大到可以让一场重大事故被定性为“意外”,可以轻易威胁调查者,甚至可以光天化日之下进行追踪和恐吓!
陈默这些年,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吗?活在监视下,活在恐惧中,活在对真相一无所知却又被当作鱼饵的绝望里?
她想起他总是低垂的眼眸,想起他过分的沉默,想起他笔记本页脚那句“找不到回家的路”……原来那不仅仅是悲伤,更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迫下的窒息感。
那他知不知道自己是“鱼饵”?知不知道他父亲可能留下了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刚刚充入一点电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自动开机了!
紧接着,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音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大部分是母亲打来的,还有几条是父亲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林夕的心猛地一跳,手忙脚乱地点开短信。
最新的一条,来自十分钟前:
「夕夕,爸爸手机刚找回,没事了,只是小擦碰,已处理完。今晚的事是一场误会,爸爸反应过度了,吓到你了对不起。乖乖在家,别多想,早点睡。」
语气平静,正常,甚至带着安抚。和之前电话里那个惊恐万状的父亲判若两人。
但林夕看着这条短信,却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误会?
反应过度?
小擦碰?
那惊心动魄的追杀、那可怕的撞击声、那个冒险前来取走U盘的神秘人……怎么可能是一场“误会”?
这条短信,根本不是为了安抚她。
而是一封——为了撇清关系、为了保护她而精心编造的、欲盖弥彰的谎言!
父亲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忘记一切,置身事外,这才是最安全的。
就在林夕被这条短信背后的真相冻得浑身发冷时,她的微信突然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不是父亲,不是那个神秘人。
是那个她以为已经安全逃离的、深蓝色的句号头像。
陈默。
他发来的不是文字。
而是一张极其模糊、晃动得很厉害的照片。
像是在极度颠簸和昏暗的环境下仓促拍下的。
照片里,似乎是一页被雨水打湿、字迹晕开的陈旧笔记纸的一角。
而在那模糊的、被水渍浸透的文字上方,有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异常刺眼的名字——
「林天明」。
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照片下面,紧跟着陈默发来的一句短促得令人窒息的话:
「这是……我爸的笔记。为什么会有你父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