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千流原，顾名思义，是数千条地下暗河交织冲刷而成的平原。这里地脉复杂，灵气驳杂混乱，常有散修在此杀人越货，是青霞云陆上有名的“三不管”地带。
一道无形的遁光划破长空。
顾临悬停在半空，俯瞰着下方那片熟悉的灰褐色大地，神色有些古怪。
“居然还是这里。”
就在几个月前——甚至感觉就像是昨天，顾临为了寻找谛听阁的线索只身来到此地。也就是在那时，他第二次遇到那个神秘的灰衣人，影执事。
那时候，他还需要小心翼翼地应对影执事的“幻影迷障”试炼，费尽心机才堪破虚妄，只为获得一个对话的资格。
“短短数月，再临旧地。”
顾临感受着体内那颗缓缓旋转、散发着沉重引力的无相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上次我是被考较的晚辈，这次……位置该换换了。”
他身形一晃，如陨石般坠落，径直落向了千流原深处的那片怪石林——无面石林。
刚一落地。
“嗡——”
四周原本静止的无数无面石人，虽然没有五官，但顾临却清晰地感觉到，成千上万道视线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了他的识海。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脑海中关于方向、距离甚至自我的概念开始变得模糊。
“呵……”
顾临轻笑一声，连脚步都没有停顿。
“还是老一套。影执事上次用这招试探我，如今换了个更厉害的阵法，本质却没变。”
甚至连让他动用神识对抗的兴趣都没有。
“同样的招数，对我没用了。”
顾临心念微动。
丹田之内，那颗漆黑如墨的无相丹，仅仅是逆时针旋转了一圈。
呼——
一股霸道至极的吸力以顾临为中心，骤然爆发。这股吸力不针对物质，专门针对能量与规则。
那些试图钻入顾临识海的认知干扰波，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这股来自更高维度的“归零”引力强行捕捉，然后像面条一样被扯碎、吸入顾临体内，最终投入那颗黑色的金丹之中。
甚至因为吸力太大，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
顾临周身三丈范围内，所有的石人都发出了一声脆响，表面的灵光黯淡下去，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变成了真正的死石头。
干扰消失，世界重归清明。
“出来吧。”
顾临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石林深处的一片阴影，“几个月前还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测试我的潜力，现在我人都来了，还需要走流程吗？”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阴影中传来。
那里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修长的人影仿佛是从影子里“长”出来的一样，缓缓浮现。
此人身穿一袭剪裁考究的黑袍，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青铜面具。他身上的气息深沉如海，隐而不发，赫然是一位金丹圆满的强者。
“精彩，实在是精彩。”
青铜面具下传出一个磁性而平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影执事那份关于你的报告，墨迹还没干透呢。他说你是百年难遇的种子，建议重点观察。”
“可谁能想到，这观察期还没开始，你就直接跳到了合伙人的位置。”
黑袍人看着顾临，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可思议：“短短数月，从筑基初期直入金丹，且凝结出了这种……连阵法规则都能直接吃掉的霸道金丹。顾道友，你的成长速度，即便是在影纱会的记载中，也是异类。”
“顾临，见过道友。”
顾临微微拱手，语气不卑不亢，完全是同阶对话的姿态。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相比之前那位影执事，阁下的修为，似乎高出不少。”
“影执事不过是负责外围接引、筛选种子的执事罢了。”
黑袍人微微一笑，虽然看不见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态度颇为客气，“你可称呼我为影主，乃是影纱会在此地的分舵主理人。”
影主。
顾临心中了然。果然，影纱会的内部等级森严，所有人都以“影”为姓。
“原来是影主阁下。”
顾临目光平静，“贵会的信我收到了。既然阁下自称备了薄礼，又点名要谈我体质之事，那就请开门见山吧。”
说到这里，顾临眼神微微一凝，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们在信中提到，知道我体内那‘特殊体质’的进阶之秘……此话当真？”
对于自己的体质，顾临一直只有模糊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能看到“残影”，知道自己能无意识地连接其他时空的“自己”来获取经验。但他从未在任何古籍中找到过这种体质的记载，更不知道它叫什么。
“自然当真。”
影主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见他身后的虚空裂开，露出了一张古朴的石桌和两杯早已斟好的灵茶。
“请坐。顾道友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你所拥有的这种体质，在那个早已失落的古老时代，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影主坐下，透过青铜面具看着顾临，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万、我、之、体。”
“万我之体？”
顾临瞳孔微缩，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体内的金丹竟然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蕴含着某种因果。
“不错。映照万千，诸我归一。”
影主的声音变得深邃，“顾道友这几个月来修为暴涨，对意境的感悟如有神助，甚至在青玄洞天能模拟出深渊法则……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间仿佛有无数个你在帮你修炼？”
顾临沉默不语，但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全中。
“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影主看到顾临的反应，笑了笑，推过一杯灵茶，“顾道友，影纱会虽然神秘，但我们对你并无恶意。之前影执事的引导便是证明。”
“以前你是观察对象。但现在，既然你已结成无相丹，便有了与我们合作的资格。”
“合作？”顾临没有喝茶，依然保持着理性，“影纱会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要历史。”
影主给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随后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顾道友，你的体质现在还处于无意识的被动阶段吧？你只能被动接收那些‘他我’的碎片，却无法主动去看，去选，对吗？”
“如果我说，影纱会手里有一件东西，能帮你从被动接收进化为主动观测，让你真正掌控这份力量……”
影主顿了顿，语气充满了诱惑：
“不知道友，可愿听听这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