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浸透紫禁城的朱墙碧瓦。林翠翠指尖掐着半页残破的账册,脊背紧贴冰凉的太湖石假山。远处巡夜太监的灯笼似鬼火游荡,而她袖中那枚染着蔻丹的银簪,正硌在腕骨上——这是上官婉儿黄昏时塞给她的警告:“有人要在胭脂里埋杀机。”
三日前,嘉嫔面上莫名泛起紫癜,太医院诊断为“铅毒入肤”。矛头直指林翠翠进献的“玉容膏”。此刻冷宫方向传来凄厉鸦鸣,她攥紧账册上“广储司采买·朱砂二百斤”的朱批,忽然懂了:这后宫的黑手,早将毒计织成了天罗地网。
长春宫内灯火通明。皇后斜倚鸾座,指尖漫不经心拨着茶沫:“林姑娘可知,嘉嫔若毁了容貌,该当何罪?”殿角铜漏滴答,如同催命符。
林翠翠垂首跪在青砖上,膝下寒意刺骨。她忽然抬头一笑:“娘娘容禀,那盒玉容膏里掺的不是铅粉,而是茜草汁混了银朱。”满殿寂静中,她解开发髻,任青丝泻落:“民女愿以发试毒——若真是铅粉,三日必落发如鬼!”
皇后眼神骤厉。却见林翠翠已将残膏抹上发梢,乌黑青丝反而泛起珍珠光泽。“铅毒沉黯,茜草艳烈。”她捧起妆镜呈上,“请娘娘细看嘉嫔患处——紫中透玫,分明是有人事后添了黛青冒充铅毒!”
殿外忽然响起太监尖唱:“皇上驾到!”乾隆迈入门槛时,正听见林翠翠清凌凌一句:“真正的毒源,藏在广储司新调的胭脂水里!”
子时的广储司库房弥漫着怪诞甜香。乾隆负手立在成堆的胭脂匣前,睨着跪地发抖的总管太监:“朕竟不知,内务府年年采买朱砂,是为了炼长生药?”
林翠翠突然掀开某只漆箱,抓出把猩红颗粒在烛下一搓:“皇上请看!这批朱砂掺了赤铁矿,遇水则析毒锈。”她转身将粉末撒入鱼缸,锦鲤霎时翻白肚腹。证据确凿时,库房梁上却突然坠下个黑影——
“护驾!”侍卫刀光乍起。那黑衣人竟扑向林翠翠,往她唇间塞入丸药。乾隆一把扯落对方面巾,瞳孔骤缩:“陈明远?!”
昔日的温润太医此刻满面焦黑,嘶声大笑:“她吞了七日断肠散!想要解药,就用《璇玑图》来换!”
五更梆子敲响时,林翠翠在养心殿暖阁醒来。乾隆正用银匙喂她蜜水,眼睫掩着滔天怒浪:“陈明远是白莲教暗桩,三年前就换了身份。”他忽然捏碎茶盏,碎片扎进掌心:“他们逼你找的《璇玑图》,关乎前朝宝藏...”
林翠翠抚过枕边染血的银簪。上官婉儿今早莫名称病闭门,张雨莲送来的食盒底层却压着半张刑部批文——陈明远的画像旁,朱笔勾勒“已决”二字。
窗外曙光初现,她望着乾隆背影轻声问:“若交不出图,皇上会赐我全尸么?”天子转身时,竟将一枚龙纹匕首塞进她手中:“朕要你活着,看他们怎么死。”
殿门开合间,林翠翠瞥见角门处闪过嘉嫔的桃红裙裾。那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正与陈明远衣领内的暗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