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心神失守的刹那,李莲花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懊悔或再次变招的机会。
稳稳环抱着小穆凌尘的右手依旧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李莲花的左手却已自袖中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如戟,指尖萦绕着凝练至极的内息光华,凌空朝着瘦削剑客的方向疾点数下!
“咻!咻!咻!”
数道比之前更为凝实犀利的无形指力,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没入剑客身上数处极为刁钻冷僻的偏门穴道——这些穴道并非通常的致命大穴,却巧妙连接着人体最为敏感脆弱的细小神经丛与筋络交汇之处。
“呃啊——!”
剑客顿时如遭数道无形雷霆同时击中,整个人剧烈一颤,发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闷哼,手中淬毒细剑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他并没有像同伴那样被定成僵直之态,反而像是被抽去了全身骨头一般,“扑通”一声彻底瘫软在地。
然而,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一股诡异至极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甚至骨髓深处,都仿佛同时被千万根烧红的细针反复穿刺、攒刺,又麻又痒又痛,几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交织混杂,直冲脑髓。
偏偏主要经脉已被封住,他连蜷缩身体、翻滚哀嚎以稍作缓解都做不到,只能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之鱼,瘫在冰冷的地面上不住地细微痉挛、抽搐,额头、颈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豆大汗珠,脸色惨白如金纸,瞳孔涣散又骤缩,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无边的惊惧。这滋味,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堪称“活刑”。
李莲花这惩戒手法,下得不可谓不狠辣。他所点的这几处偏门穴道,力道拿捏妙到毫巅,阴阳劲力巧妙掺杂,寻常解穴手法根本无效,若不明就里强行运功冲击,非但无法冲开,反而会引动内息逆冲,加剧痛苦,甚至可能造成局部经脉永久性损伤。
这般惩戒,若无独门手法或深厚功力循序渐进化开,至少需忍受四个时辰,方能随着劲力缓缓消散而缓解。
五名在江湖上也算凶名昭着、各有绝技的高手,竟连对手的衣角都未摸到,便在瞬息之间被逐一制服,或僵立如偶,或瘫软如泥,姿态各异,却同样狼狈不堪。
这兔起鹘落间的制敌手法,其精妙、精准与速度,早已超出了寻常武林高手对决的范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碾压般的从容,仿佛大人随手拂开了扑到眼前的稚童。
李莲花甚至未曾多看这些被定住的“高手”一眼,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拂过衣襟后飘落的尘埃,不值一顾。他脚步没有丝毫停留,抱着穆凌尘,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只留给身后五人一个渐行渐远的、模糊在夜色中的背影。
那几名被定住的高手,身体虽不能动,内心却已掀起滔天巨浪,疯狂呐喊:
东侧老者,心神俱震:‘那步法……缥缈无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莫非是传说中的‘婆娑步’?’
西侧孪生兄弟之一,惊骇欲绝:‘婆娑步?!那、那这人难道是……十年前东海之战后下落不明的天下第一,李相夷?!李相夷还没死?’
孪生兄弟另一人,立刻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是真遇上了昔年的剑神李相夷,就凭我们做的那些事,此刻焉有命在?他那少师剑下,何时有过活口?我们此刻只是被点穴,已是万幸!’
瘫软在地的瘦削剑客,在剧痛麻痒中恍惚想到:‘是了……李相夷从不宽恕任何人……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对罪恶零容忍……若真是他,我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僵立的持刀汉子,忍痛思忖:‘难道……是他的传人?徒弟?可从未听说李相夷收过徒弟……但除了他,谁还能将婆娑步练到如此境界?’
“李相夷从不宽恕任何人。”
这句在江湖流传甚广、近乎铁律的评语,此刻成了他们推翻最初可怕猜想的唯一依据。他们绝难相信,那个传说中光芒万丈却也锋芒毕露、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少年剑神,会仅仅制服他们而不取性命。他们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得了李相夷部分真传的、心性或许稍“软”些的传人。
殊不知,眼前之人,正是历经十年光阴磋磨、看尽世情百态、从神坛走下、于红尘中涅盘重生,心性已然圆融通透,却依然坚守着内心那杆秤的——李莲花。
昔年的李相夷或许不会宽恕,但如今的李莲花,深知有些惩罚,比死亡更能令人悔悟,也更契合他此刻“救人第一,惩戒随之”的行事准则。
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更成熟、或许在昔年自己看来都嫌“不够痛快”的方式,来处置这些江湖败类。
然而,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那独步天下的婆娑步,终究是瞒不过明眼人。只是看透表象,认出内核,却也需要足够的阅历与机缘。显然,今夜这五人,尚无此慧眼与机缘。
李莲花脚步不停,径直走向那间散发着奢靡与罪恶气息的内室。怀中的小穆凌尘轻轻动了动,一道意念传来:‘点苍派的人还未到。’
‘嗯。’李莲花以神识回应,‘他们若敢来,自有方多兵应付。’
说话间,他已抱着小穆凌尘来到了那间内室门前。
房门紧紧闭着,厚重的红木门扇在昏暗廊灯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沉郁的暗红色。门缝极细,却仍有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中钻出——那是一种过分浓郁的熏香味,似是檀香混着龙涎,又掺杂了些许甜腻媚俗的异域香料,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李莲花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抬脚轻轻一推。
“吱呀——”
房门应声而开。
屋内那比外面浓郁十倍的混杂气息伴着某种奢靡意味的暖流扑面而来,与廊下的清寒夜色形成了鲜明到令人皱眉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