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当天,许悦溪抽了个空跑去城门口看了。
——别的郡城贴哪儿,她不知道,但潭州向来是贴城门口的。
可能是惠王意图扬眉吐气,激励百姓。
凡过了乡试的,不仅能被全潭州的人看到名字,还能凭身份凭证到官衙领银子。
排名越靠前,到手的银子越多。
除去学子本人,所属书院同样会有奖励。
譬如五年前琼州、岭南收复,先帝于次年增开恩科。
那一次,南川书院陈瑜一举夺得状元。
只不过运气稍差了些,应试会试(春闱)时并非榜首,未能三元及第。
惠王大喜过望,不仅嘉奖了陈瑜本人,提拔了陈瑜他爹。
就连南川书院,都得了一大笔修缮学舍的银子……
许悦溪乱糟糟想了一通,踮起脚不停往人群里探头。
许悦溪现在都十二了,许空山也不好再像从前一样把她架到脖子上,只得牵着她的手不让被人群冲散。
城门口处有识字的小吏不时唱名。
许悦溪等人来的较晚,只听到后半截名单。
何邦没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连着三次乡试都没上榜,只怕还真没当进士老爷的命!
何邦郁郁寡欢,再想想岳父自上回乡试过后,便把他的一双儿女都拎去亲自管教,不由得长长叹口气。
罢了罢了。
岳父根基扎实但运气不好,他呢,运气还行但没什么本事。
只怕得一年年熬,熬到哪出头之日。
何邦本想甩袖走人,考虑到岳父非常看重许望野这个亲弟子,和许空山这位半个徒弟,便在人群里等了等。
小吏再度从头开始唱名。
待听到许空山时,许悦溪紧张到开始掰指头数:
“这是第几个名字?”
许望野同样紧张,他一个个记着名字呢:“第五个!”
潭州乡试第五!
许悦溪恨不得踮起脚攥着大哥的脖子猛摇,看看自个儿是不是在做梦。
许空山缓缓吐出一口气,现代寒窗二十几年,古代苦读六七年,唯二的消遣就是吃这吃那和卖烧烤。
可算没有辜负他的努力。
不过……呜呜呜,古代科举真难啊!
他一个文学博士,苦读六七年,都还没能得个解元。
许空山名次没过几个,便喊到了许望野,林陵就在他之后。
许望野和林陵喜极而泣,抱头大哭。
尤其许望野,他六七年前,可从没想过还有今时今日这一刻!
许悦溪等两人哭够了,笑着提醒:
“还不快回家给两位嫂子和你们爹娘家人,以及两位先生报信?”
“是是是,我这就写信告诉我爹!”
林陵高兴得都快疯了。
这可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科考!
只要他秋闱、春闱时不出什么大岔子,只要他不得罪什么不得了的贵人,纵是被外放都无妨,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许空山同样兴奋,一甩袖子:“走,我到私房菜馆定上一桌,你们回家报了信后便过来。
我回南川书院喊上齐先生,何大哥,你记得喊上温先生一块儿过来,我们一齐到私房菜馆喝个痛快!
至于宴请同窗,得提前下帖子,挑个好日子下帖子,包下私房菜馆,不醉不归!”
许悦溪一看大哥他们都乐疯了,不忘提醒去官衙领银子。
许空山隔着一段距离瞅瞅那位解元的名字。
糟了,不认识。
只怕是别家书院的。
齐先生身为南川书院的山长,还不得气成个蛤蟆?
乡试名单一出来,下一步就是进京赶赴来年春闱。
春闱正值二月初,纺织作坊还在忙活当中。
许悦溪一家趁许空山到处请同窗请熟人吃饭时商量了一番,决定由许凝云和许悦溪随行北上京城。
许仲和程瑶留在潭州,将手头上的事一一交托给信得过的人,顺带等等京城的消息。
外放也好,留京也好,没必要来回折腾。
就像林秀才,被外放到岭南天光县。
离老家天海县也就一两天的路程。
从潭州过去,可比从京城回来路程要少。
许仲捶着老腰,调侃道:“不行喽,车马劳顿吃不消。”
程瑶拍了他一下:“胡扯什么呢?爹都五六十了,也没见他服老。”
许仲嘿嘿笑道:“娘子,我的意思是古代坐车坐船都不方便,也不舒坦。
你是不知道,我听方盘说起,这陆上有马贼,水上也有水匪,得亏漕帮还算给力,交了银子定叫你性命无忧,不然……”
说的倒是这么一回事。
程瑶转而担心起许空山等人乘船进京时的安危。
许悦溪趴在桌上,懒懒道:“怕什么?我姐和我们一块儿去呢。
水匪敢来,一把药粉撒过去,他们就得掉水里喂鱼。”
程瑶瞪溪儿一眼,更发愁了。
她抽空找凝云,仔细认真又严肃地叮嘱,一旦溪儿要搞事,一定要拦着溪儿。
空山看热闹不嫌事大,只会跟溪儿同流合污,望野太信溪儿,只会嗯嗯照做,程瑶能指望的,也只有凝云了。
许凝云心说她也不一定管得住啊,因为五年前时疫的事,她还欠溪儿一个人情呢。
但她思来想去思前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半个月后,进京赶考的几个人都收拾妥当。
许悦溪没什么好交代的,只将琉璃作坊和书铺委托给娘照看,再去信两封,分别送到戚家小七和高家金金手中,告知她要去京城的消息。
许空山就更光棍了,背上箱笼,带两身衣服和几本书,两把油纸伞,当场就能走。
——身份凭证、路引、银子等贵重物品都装在溪儿的空间里。
反观其他人,许凝云花了好几天哄得许初留在潭州,由池青和池然照看抚养,进医学苦学。
分别时,许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上说着不要池然这个师伯养她,可把池然的心伤透了。
好在池青出面,牵着许初回了医学。
许凝云事先还和许初约定好,等她一到京城,就写信回潭州,问询许初学医的进度。
另一边,许望野新婚燕尔,还没和罗娘子相处多久,便要远隔两地,两人心底都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