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上,篝火的光芒在风昊苍白的脸上跳跃,映不出丝毫暖意,反而加深了他眼底的冰冷与凝重。雷啸和陈原围在他身边,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下面有什么?”雷啸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战士对危险的直觉性警惕。
风昊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似乎在回味刚才那瞬间接触带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几秒后,他才睁开眼,推演天赋已经将那股威压分析、拆解,得出了尽可能客观的评估。
“一个领域性的霸主。”风昊的声音有些沙哑,是精神力反噬的后遗症,“能量层级…无法精确测量,超出附注上限。其生命形态与已知数据库不匹配,具有极强的精神污染特性。保守估计,正面对抗,团队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
百分之零点零三。
这个数字如同冰锥,刺穿了雷啸和陈原刚刚因为力量回归而建立起的些许信心。
“那…那怎么办?”陈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难道就…”
“目标确认存在。”风昊打断了他,目光投向那片吞噬了一切光线的黑暗海面,“凝神贝,就在其领域核心边缘,距离约两百米。”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霸主处于半休眠状态,能量波动缓慢而悠长,如同…潮汐。它的感知并非无死角,存在周期性波动。其领域内,有其他中小型深海生物活动,像是…被圈养的食粮。”
信息有限,但足够风昊构建一个极度危险的计划框架。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风昊的目光扫过雷啸和陈原,“一个足够‘醒目’,能短暂吸引霸主注意力的诱饵。在其感知被干扰的窗口期,另一人潜入,夺取凝神贝,然后立刻撤离。”
这是一个典型的虎口夺食战术。简单,粗暴,成功率低得可怜,且诱饵的生还几率…微乎其微。
“老子去当诱饵!”雷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梗着脖子,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凶光,“不就是个大块头吗?老子跟它碰碰!”
“不行。”风昊直接否决,“你的力量性质偏向正面冲击与破坏,作为诱饵,缺乏足够的‘韧性’和‘持久性’。你需要负责接应和断后,确保夺取者能安全返回水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脸色苍白的陈原身上。
陈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明白了风昊的意思。在场三人中,他的天赋“医者仁心”(虽然因异变有所扭曲)在能量性质上,偏向于生命力的感知、引导与…某种程度上,对负面能量的“吸引”与“承载”。作为诱饵,去“勾引”一个充满精神污染特性的深海霸主,从理论上讲,确实比雷啸更“合适”。
但他只是一个医生!他擅长的是救治,不是正面战斗,更不是去充当吸引恐怖存在的活靶子!一想到要主动去面对那仅仅感知就让他灵魂战栗的存在,无边的恐惧就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我…”陈原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风昊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逼迫,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计算:“诱饵任务,生还概率,预估百分之七。需要你在其领域边缘,持续释放富含生命波动的信号,模拟一个‘闯入其领地的不安分食粮’,吸引其主体意识的短暂聚焦。持续时间,至少需要三十秒。”
百分之七…三十秒…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陈原的心上。
“夺取任务,由我执行。”风昊继续说道,“我需要利用推演,精确计算其感知盲区和波动周期,完成快速下潜、定位、夺取、上浮。成功率,预估百分之二十五。”
他将最危险,但理论上生还几率稍高(也仅仅是稍高)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我…”陈原深吸一口气,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但当他目光扫过篝火旁,依旧眼神茫然、对即将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的云希时,那股因为自己而让同伴陷入绝境的愧疚,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云希不会失忆,不会失去力量,他们也不必冒此奇险。
他欠团队的。
他欠云希的。
这份债,沉重到他无法逃避。
陈原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恐惧,却多了一种豁出去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我…我去!当诱饵!”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但却异常坚定。
风昊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赞许或安慰,立刻开始部署细节。
“雷啸,你的任务最关键。木筏必须停留在精确计算出的安全距离边缘。当我和陈原开始行动,你需要全力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被惊动的其他深海生物,并在我们返回时,提供最快的接应和火力掩护。如果…如果情况失控,你立刻带着云希撤离,不要有任何犹豫。”
雷啸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知道这是最优解,但让她放弃同伴独自撤离,比杀了她还难受。她只是死死攥紧了骨刃,骨节发白。
计划粗糙,漏洞百出,成功率低得令人绝望。
但他们没有选择。
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赌的是那深海霸主的一时疏忽,赌的是风昊推演的精准,赌的是陈原的勇气和…运气。
赌注,是唤醒云希的一线希望。
风昊再次闭上眼,推演天赋催谷到极致,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黑暗的深渊,开始收集关于那霸主能量波动周期、感知范围、领域内水流规律等等一切可能影响生死的数据。
这一次,他“听”得更加清晰。
在那庞大、冰冷、充满饥饿感的威压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古老、极其悠远、仿佛跨越了无数时光的…低沉嗡鸣。
那嗡鸣,不像嘶吼,更像是一种…悲怆而孤独的…
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