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扭曲的劫难,以其荒诞不经的方式,将一种全新的、令人窒息的生存压力,狠狠砸在木筏之上。
团队的行动,瞬间变得束手束脚,如同在布满隐形炸雷的冰面上行走。
风昊尝试进行推演。他集中精神,分析风向、洋流、远处云层形态,试图找出一条“风险最低”的航线。在知识剥夺的状态下,这过程极其艰难,更多依赖直觉和残存的经验碎片。他最终指向一个方向,认为那里出现危险暗礁或漩涡的“概率期望”较低。
木筏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方向航行。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预定区域时,前方原本平静的海面,毫无征兆地隆起一块巨大的、狰狞的黑色礁石!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凭空挤出来的一般!一次基于“理性”分析的谨慎航行,因为极小概率的“空间错位”事件,宣告失败,不得不紧急转向绕行。
另一次,他们被一群散发着恶臭的腐烂水母包围,情况危急。风昊凭借直觉,指向一个浪涛汹涌、看似更加危险的方向,示意进行一场“冒险的冲刺”,试图强行突破。
木筏在雷啸的操控下,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片怒涛。就在他们冲入波涛的瞬间,侧后方原本他们停留的海域,一道巨大的、接天连地的水龙卷毫无征兆地生成!如果他们留在原地,必然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一次看似鲁莽的冒险,却因为极小概率的“恰好避开”,奇迹般地拯救了他们。
好运?厄运?根本无法预测!
风昊的推演能力,在这种完全随机、底层逻辑混乱的世界里,几乎彻底失效。他无法计算概率,因为概率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只能凭借那点可怜的“直觉”,去选择一条“感觉”上“概率期望”稍高的路径,但更多时候,这种感觉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仿佛从一个依靠精密导航仪的船长,变成了一个在浓雾中只能依靠模糊星象和运气掌舵的原始水手。
团队的其他成员也是如此。
云希尝试催生一株用于净化水质的海藻,结果那海藻以百倍速度疯狂生长,瞬间堵塞了取水口(厄运),但其分泌的黏液却意外地加固了旁边一道裂缝(好运)。
雷啸想劈开一块漂浮的木头获取燃料,一刀下去,木头内部竟藏着一窝带着麻痹毒刺的变异虫卵,毒刺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厄运),但虫卵本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她停滞许久的气血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好运)。
陈原更是动辄得咎,他想帮忙固定松动的绳索,一用力却扯断了另一根更关键的;他想去接住飘走的水囊,脚下却打滑撞倒了云希刚整理好的草药……
每一次行动都像是一场赌博。抬起脚,不知道落下时踩到的是黄金还是陷阱。
他们变得迟疑,犹豫,每一个决定都要反复权衡,却又深知这种权衡本身在绝对的随机面前毫无意义。
木筏的航行变得断断续续,时而因为突如其来的“好运”(比如一阵顺风)而飞速前进一段,时而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厄运”(比如船底突然被未知贝类附着导致速度大减)而停滞不前。
风昊站在筏首,看着这片仿佛由无数个不断翻转的骰子构成的海域,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色。
计算、规划、策略……这些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在这里变成了笑话。
他只能依靠残存的直觉,以及……近乎盲目的勇气,在这片混沌的、由命运肆意涂改的赌局中,掷下名为“行动”的骰子。
并祈祷,下一次掷出的,不要是致命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