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失控的炼狱,没有给他们任何适应的时间。超重与失重如同一个喜怒无常、毫无规律的暴君,肆意揉捏着木筏上的一切。
最初的纯粹恐慌过后,求生本能逼迫着他们在这极端的物理规则夹缝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超重期。
仿佛身上背负了千斤重担,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巨力。木筏被死死压向海面,海水几乎与甲板齐平,结构呻吟着,裂缝在扩大。
但这一次,当超重降临的瞬间,风昊不再仅仅是嘶吼着“抓紧”。他那被【第三印记】磨砺过的、近乎本能的危险感知,结合对木筏结构数据的残存记忆(即便失去了“应力”、“扭矩”等概念,但“哪里脆弱”的直觉还在),让他在那恐怖的压迫中,捕捉到了最致命的威胁——数条粗壮的、如同巨蟒般的变异海草,正趁着木筏下沉、速度减缓的瞬间,从深水中悄然探出,缠绕向木筏最脆弱的龙骨连接处!
“雷!” 风昊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缠绕而来的海草,眼神锐利如刀。
雷啸独眼瞬间锁定目标。在超重的巨大压力下,她每一次移动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但她强健的肌肉记忆和战斗本能被激发到极致。她低吼一声,完好的右臂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那半截骨刃带着她凝聚的全部意志和力量,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轨迹,艰难地斩向那些海草的根部!
“噗嗤!” 墨绿色的汁液在超重环境下如同粘稠的油漆般溅射。斩断!虽然缓慢,虽然费力,但她做到了!在超重环境下,清除了一次足以让木筏解体的威胁!
失重期。
引力骤然消失,万物浮空。木筏失控地旋转,工具、物资、乃至人,都成了无根之萍。
陈原惊恐地手舞足蹈,试图抓住什么。云希虚弱地漂浮着,生命能量在这完全失序的环境中难以凝聚,翠绿光晕扭曲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风昊的大脑在失重带来的眩晕中强行运转。他失去了【附注】的精确计算,但那份对轨迹的直觉还在。他看到一块用来修补船体的、相对完整的金属板正向着船外飘去!那是重要的资源!
他没有慌乱地去抓,而是眯起眼睛,凭借直觉估算着它飘浮的轨迹、速度,以及木筏自身旋转的角速度。在脑海中那片因知识剥夺而变得混沌的空间里,一条模糊的“抛物线”隐约生成。
就是现在!
在木筏旋转到某个角度的瞬间,他双腿猛地蹬踏在一根固定的桅杆上(利用反作用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块金属板!时机、角度、力量,都在那电光火石的本能判断中完成!
“啪!” 他精准地抓住了金属板,随即利用腰腹力量,在失重环境中艰难地调整姿态,试图回到木筏。
每一次重力切换,都是一次生死考验,都是一场与物理规则的残酷共舞。
超重时,他们是背负山岳的力士,需以意志对抗压迫,完成最基础的防御和清除。
失重时,他们是宇宙中的浮尘,需以直觉捕捉轨迹,完成最必要的回收和稳定。
云希尝试在超重期,将生命能量如同打桩般注入木筏结构,进行最基础的加固;在失重期,则彻底收敛能量,保全自身,仅以最微弱的绿光维系着同伴们不至于在精神上彻底崩溃。
陈原则在超重期死死固定自己,避免被甩出;在失重期则努力像风昊那样,去接住一些飘散的、相对轻便的物资。
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交汇,动作的配合,以及那在极端环境下被激发到极致的、超越知识的默契。
他们不再试图“战胜”这失控的重力,而是学习如何在这暴虐的规则旋涡中,找到那个能够暂时存身的、动态的“平衡点”。
这舞步,笨拙,狼狈,每一次都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但至少,他们还在跳。
没有被这反复无常的重力,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