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挥手,赵磊、孙浩、周瑾、吴昊这四个跟班立刻像得了令的鬣狗,呼啦一下簇拥着秦婉,嘻嘻哈哈、推推搡搡地跟着步履沉重、几乎是被无形之力推着走的墨岩,一起涌向旁边那片稍显茂密的草丛。
这片草丛并不算十分隐蔽,几簇半人高的灌木和纠结的藤蔓勉强形成了一道脆弱的屏障,更像是一个被临时圈出的、用于执行私刑的舞台。
秦婉站定在“舞台”前方,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下巴微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带着残忍趣味的期待。
赵磊、孙浩、周瑾、吴昊四人不用吩咐,自动散开,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却足以隔绝大部分视线的包围圈,将墨岩围在正中间。
他们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笑容——赵磊是毫不掩饰的猥琐和兴奋,搓着手,眼睛放光;
孙浩是纯粹的、带着暴力倾向的看好戏神情,嘴角咧到耳根;
周瑾则含蓄些,只是那阴柔的嘴角弯起一抹算计的弧度,眼神像冰冷的蛇信般扫视;
吴昊依旧扮演着老好人,但他那“不经意”间挪动的脚步,恰好堵住了墨岩可能看向外界求助的唯一缝隙,那双看似憨厚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同样浓厚的、窥探隐私的兴味。
墨岩背对着所有人,宽阔的脊背肌肉虬结,此刻却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指尖冰凉,甚至有些不听使唤。
简单的兽皮裙系带,平日里一扯即开,此刻却像变成了复杂无比的锁扣。他笨拙地、徒劳地试图解开那个结,每一次指尖的触碰,都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巨大的羞耻。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毫不避讳地、如同实质的针尖,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背脊上,穿透兽皮,刺入皮肉,让他无所遁形。
秦婉可没什么耐心,她清脆又带着刁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磨蹭什么呢?快点!还想让本小姐等多久?” 她的话音里没有半分羞涩,只有主宰他人尊严的快意。
赵磊立刻附和,发出那种令人极不舒服的低笑,声音黏腻:“嘿嘿,墨岩兄弟,是不是不懂系?……生疏了?要不要哥哥我教教你啊?” 这话引得孙浩爆出一阵粗野的大笑。
周瑾则用他那种慢条斯理、却更显阴毒的语调说:“秦小姐的话就是命令,拖延,对你和你的族群都没好处。” 他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再次将个人羞辱与族群命运捆绑在一起,压得墨岩喘不过气。
吴昊也假惺惺地“劝”道:“墨岩兄弟,快些吧,这林子里也不安全,别耽误了大家赶路。” 他说话时,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试图从缝隙里看得更清楚些。
在这些目光和言语的凌迟下,墨岩终于解开了那个该死的结。兽皮裙松脱的瞬间,他感觉到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坠入冰窖般的寒冷。
林间闷热的空气拂过肌肤,却带来战栗。他拿起那根粗糙的、甚至带着毛刺的麻绳,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绳子,是用来捆扎杂物、甚至捆绑猎物的,如今,却要用在他身为战士最私密、最不容亵渎的部位。
羞辱感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咬紧牙关,下颌骨凸出清晰的轮廓,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开始缠绕,动作僵硬而迟缓。冰冷的、粗糙的麻绳贴上滚烫的皮肤,那感觉鲜明而残酷,每一次缠绕、勒紧,都像是在他自己的灵魂上刻下屈辱的烙印。
他不得不用力,按照秦婉的命令“系紧点儿”,绳深深深陷进皮肉里,带来一阵阵窒息的束缚感和尖锐的痛感。这痛,远不及心中屈辱的万分之一。
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也能听到包围圈外那几个人压抑的、兴奋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赵磊似乎在低声评价着什么,孙浩则发出不耐烦的催促。整个世界都仿佛离他远去,只剩下这根绳子,和这令人作呕的仪式。
终于,他完成了这酷刑。但秦婉的命令再次响起,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绳头留一截,挂你腰带上!让我能看见!”
墨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还不够吗?非要留下一个如此显眼的、昭示着耻辱的标记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回身怒吼的冲动,但周瑾那句“连累族人”的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刚刚燃起的微弱火星。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他屈从了,用颤抖的手指,将一截丑陋的麻绳头,别在了腰侧的皮带上。
那截绳子垂落下来,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个奴隶的烙印,像一个罪人的枷锁,无比刺眼。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机械地重新系好兽皮裙。当他做完这一切,缓缓转过身时,秦婉立刻投来审视的目光,那双带着恶劣笑意的眼睛,像检查货物一样,精准地落在他腰侧那截垂下的麻绳头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非但没有丝毫避讳,反而上前一步,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极其轻佻地用手指弹了弹那根粗糙的绳头。麻绳受力微微晃动,牵连着下方被死死勒紧的部位,带来一阵清晰的、带着痛感的摩擦。
“系紧了吗?”秦婉歪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明知故问的戏谑和不容置疑的逼迫,仿佛在确认自己的“作品”是否合格。
这轻佻的触碰和问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墨岩的脸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那是一种极度羞愤与屈辱交织下的充血。他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一声模糊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应:“……嗯。”
得到这声屈辱的确认,秦婉才满意地收回手,仿佛完成了什么有趣的游戏。
而此刻,墨岩的脸色已从刚才的爆红迅速褪去,转而变成一片惨白的死灰,不见半点血色。原本炯炯有神、充满野性与骄傲的双眼,此刻空洞得如同干涸的枯井,所有的光都被抽走了,只剩下麻木和绝望。他一步步,极其缓慢地,从那个令他窒息的包围圈里走出来,脚步虚浮,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拖着千斤重镣。
而前方,墨寒虽然没有回头,但他挺直的脊背,在那一刻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一张拉满的、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强弓。
脚下的剧痛,因为心神巨震而变得更加尖锐猛烈,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和碎裂的刀刃上,鲜血似乎已经浸透了靴底,黏腻湿滑。
但比这肉体之痛更甚的,是心底那团为族人而燃起的、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的怒火,这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喉咙发甜,几欲呕血。
他自己腰间,那件贴身勒了一整天的、由林娆亲手“赐予”的绳衣,此刻的存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些紧密交织的绳索,原本只是隐秘的束缚和提醒,此刻却仿佛与墨岩身上那根粗糙的麻绳产生了可怕的共鸣。他几乎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麻绳勒进皮肉的粗糙感、冰冷的触感、以及那种被强行禁锢、公开羞辱的窒息般的痛楚和冰寒。他背负着林娆,仿佛也背负着整个蛇族此刻的屈辱。林娆轻盈的重量,此刻重若千钧,不仅压在他的背上,更压在他的心头。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属于墨岩那虚浮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那夹杂在脚步声里、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麻绳头晃动的窸窣声。这声音,和赵磊等人恶意的嗤笑混合在一起,成为一曲残酷的伴奏,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死死地抿着唇,冷白的脸上,线条僵硬如冰雕。所有的情绪——滔天的愤怒、锥心的屈辱、对族人的愧疚、对自身无力的痛恨——都被他强行封锁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转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压抑的寒潭。
他甚至连指尖都不敢颤动一下,生怕一丝一毫的失控,都会打破这勉力维持的平静,引来背上之人更进一步的“兴趣”或是更可怕的风波。
他只能继续往前走,一步步,踏着荆棘,踩着刀尖,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屈辱,连同他自己破碎的尊严,都死死地锁紧在这具看似平静的躯壳之内,吞入那早已一片狼藉的内心深渊。
林间的光线透过枝叶缝隙,斑驳地洒下,照在他银色的发丝和挺直的背影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孤独与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