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刚一靠稳,甲板上的林家护卫就粗鲁地把乌冥羽他们这群俘虏赶了下去。脚上的铁链子哗啦响,每走一步都磨得脚腕生疼。
刚在荒郊野地里拖着铁链跑了大半天,又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现在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被赶到一楼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里。空气里一股海腥味,混着汗臭。
林娆坐在甲板上临时搭的软席上,舒服得很。她面前摆着个长桌子,上面堆满了刚蒸好的糕点。
那糕点一看就不一般,白气儿往上飘,带着股甜甜的灵能香气,勾得人肚子里咕咕叫。
乌冥羽站在那群俘虏最前头,脖颈上的锁魂圈凉冰冰地贴着皮肤。他沉默地看着,红瞳里没什么情绪,但紧抿的唇线绷得很直。他知道这女人没那么好心。
果然,林娆懒洋洋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跑了一上午,饿坏了吧?”
她拿起一块糕点,慢悠悠地掰开一点,那股诱人的香气更浓了,俘虏群里立刻响起好几声肚子叫。
“想吃?简单啊。”她抬起下巴,点了点旁边那根高高耸起的船顶木杆,那玩意儿像个巨大的绞刑架,看着就瘆人。“挨个儿上来,对我说句好听的话。说得好,糕点、清水,管够。说不出来嘛……”她拖长了调子,目光瞟向那根木杆,意思不言而喻。
空气死寂了一瞬。饥饿感像虫子一样啃咬着每个人的胃。
终于,一个年轻的鸦族战士扛不住了。他低着头,往前蹭了两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大、大人……厉害……”说完,脸涨得通红,飞快地瞥了乌冥羽一眼,满是羞愧。
林娆哼笑一声,随手把那半块糕点丢给他:“赏你了。”那战士如蒙大赦,接过糕点,连声道谢,退到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有了第一个,后面就容易了。又一个俘虏上前,绞尽脑汁挤出句:“大小姐……仁慈……”也拿到了吃的。
一个接一个,声音或大或小,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但为了活命,为了那点食物,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乌冥羽始终沉默地看着,下颌骨绷得死紧。每一个族人说出违心的话,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
他理解他们的选择,饥饿和死亡的威胁足以压垮任何骄傲。
轮到乌辰了。这个年轻的战士脸上还带着白天被拖行的擦伤,眼神里全是压抑的火。
他看着前面那些红着脸、低头领食的同伴,又看看坐在席上、带着玩味笑容的林娆,那股火再也压不住。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攥紧了拳头,胸膛剧烈起伏。林娆挑眉,等着听他又能憋出什么“好听话”。
“呸!”乌辰突然啐了一口,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用食物逼人说谄媚话!虚伪!无耻!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恶毒女人!我乌辰宁可饿死,也绝不向你低头!”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甲板上轰然炸响!
“放肆!”秦婉尖叫起来,声音刺耳,“敢辱骂表姐!反了你了!”她跳起来,指着乌辰,对旁边的护卫尖声下令,
“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吊到船顶上去!让他吹吹海风,好好清醒清醒!”最后又加了一句。“堵上他的嘴,用黑布蒙上他的眼!”
几个护卫立刻凶神恶煞地扑上去,要抓乌辰。
就在护卫的手即将碰到乌辰肩膀的瞬间,一道身影倏地挡在了前面。
是乌冥羽。
他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此刻却动作快得出奇。他直接面对林娆,红瞳沉静,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秦婉的尖叫和护卫的呵斥:“人类女人。”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乌冥羽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林娆那双暗红色的、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乌辰年轻,冲动,口不择言。他犯的错,我这个族长,替他担。吊我上去。”他语气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
林娆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更浓的兴致盎然取代。
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打量着乌冥羽平静却坚定的脸,那紧抿的唇线和毫不退缩的眼神,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她抬手,制止了正要动手的护卫。
“哦?”她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既然乌族首领大人愿意替族人受过,这么有担当……”
她故意拖长了“担当”两个字,带着点嘲弄的味道,“那我自然要成全你这份‘心意’。记住,是你自愿的。”她强调。
乌冥羽没有再看乌辰,也没有看其他族人。他默默转过身,背对着甲板上所有人。
护卫拿着布条和黑布上前。布条被强行塞进乌冥羽嘴里,粗糙的布料瞬间堵满了口腔,让他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接着,冰冷的黑布被紧紧缠绕在眼前,用力系紧,世界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视觉和声音同时被剥夺的瞬间,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护卫死死按住。
粗糙的绳索开始在他身上缠绕,套紧。
接着,他感到身体一轻,被拉扯着向上。失重感传来,手腕被绳索勒得生疼。
他被高高地吊上了船顶那根孤零零的木杆,脚尖离粗糙的杆顶只差半尺,整个人悬空晃荡着。
海风立刻变得猛烈起来,呼啸着灌进耳朵,带着刺鼻的咸腥味。冰冷,强劲。最要命的是,腰间兽皮裙被风猛地掀起!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失去视觉,他只能靠听觉和触觉去感知。
风声呼啸,海浪拍打船体发出沉闷的声响,甲板上似乎还有秦婉他们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以及族人们压抑的惊呼和乌辰愤怒的嘶吼(被堵着嘴,声音模糊不清)。
但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变得遥远。最清晰、最无法忽视的,是身体的感觉。
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手腕的皮肉里,火辣辣地疼。
海风像冰冷的小刀,刮过他赤裸的上身和手臂,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最让他感到煎熬的,风毫无阻碍地灌进他大腿,短裙的裙摆剧烈地翻飞,根本无法遮挡。
那凉飕飕的触感异常清晰,每一次风起,都带来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
这种完全无法掌控身体的无力感,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幻觉——仿佛船下有无数的目光,正穿透黑暗,肆无忌惮地窥视着他此刻的狼狈和不堪。
强烈的羞耻感像岩浆一样瞬间涌遍全身,烧得他浑身滚烫。
即使隔着厚厚的黑布,也能看到他脸颊和耳尖瞬间染上了无法掩盖的绯红。
他死死咬住嘴里的布条,下颌骨咯咯作响,整个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僵硬得无法动弹。
在无声的黑暗和那无处不在的、想象中的注视中,他承受着双重的煎熬。
甲板上,乌辰被护卫死死按住,眼睁睁看着族长被吊上去,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拼命挣扎着想冲过去,却徒劳无功。
他只能绝望地对着那高悬在船顶、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身影嘶吼:“族长!不!是我骂的!吊我!”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无人听清的悲鸣。
林娆坐在席上,单手撑着下巴,仰头看着船顶那个在风中如同献祭品般的身影。
乌冥羽那因极度隐忍而绷紧的肢体线条,那在黑布和堵嘴布下依旧无法完全掩饰的、蔓延到耳根的绯红,都让她嘴角那抹笑意又深了几分。
这个鸦族族长,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