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灰像黑色的幕布般持续坠落,落在木筏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也落在陈峰和林晚的肩头,压得人呼吸都有些沉重。两人弯腰弓背,双手死死抓着木筏边缘,脚掌蹬着湿滑的沙滩,合力将木筏向深海方向推送。“一、二、推!”陈峰喊着嘶哑的号子,手臂青筋暴起,每一次发力都能感觉到肌肉的酸胀,火山灰混合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珠滴落在沙滩上。林晚紧跟他的节奏,身体向后倾斜,用尽全身力气辅助推送,膝盖的旧伤在持续发力中隐隐作痛,她却咬着牙不肯吭声,只是死死盯着木筏移动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倔强。
地面的震颤从未停歇,像是有一头巨兽在地下咆哮,每一次晃动都让沙滩上的碎石翻滚,木筏也跟着颠簸,推送的难度陡增。“再加吧劲,快到深海了!”林晚喘着粗气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因为疲惫,也是因为紧张。陈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力,木筏在两人的推动下,终于缓缓挣脱了浅滩泥沙的束缚,船底渐渐完全浸入水中,推送的阻力瞬间减小。就在两人以为即将成功启航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震颤猛地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脚下的沙滩仿佛在瞬间液化,两人身体一歪,推送的力道顿时泄了大半。
“小心!”陈峰大喊一声,下意识想去拉林晚,却只抓到一片空气。下一秒,耳边传来海浪呼啸的巨响,一道不算太高但异常迅猛的海浪从深海方向扑来,像是被震颤唤醒的猛兽,瞬间就冲到了浅滩。两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海浪狠狠拍中,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了衣物,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掀翻在地,木筏也被海浪裹挟着,硬生生冲回了沙滩深处,船身剧烈晃动,之前刚加固好的几根藤蔓被冲得绷直,其中两根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海浪退去后,陈峰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来,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里灌满了咸涩的海水。他第一时间看向林晚,只见她也从地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嘴角沾着泥沙,正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海水。“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陈峰快步跑过去,伸手将她扶起,语气里满是焦急。林晚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火山灰,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我没事,可木筏……”她看向被冲回沙滩的木筏,眼神里充满了沮丧,“怎么办?又被冲回来了。”
陈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木筏横躺在沙滩上,断裂的藤蔓无力地垂着,船板上沾满了泥沙和海藻,之前清理干净的火山灰又重新覆盖了一层。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火山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别灰心,我们重新修复,等海啸过后再推。”他知道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火山喷发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每多耽误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林晚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失落稍稍缓解,点了点头:“好,我们快点修。”
两人立刻投入修复工作。陈峰先检查了木筏的框架,幸好只是几根藤蔓断裂,主体结构没有受损。他从备用物资中找出更粗壮的藤蔓,蹲在船边,将断裂的接口重新对齐,然后用新藤蔓紧紧缠绕,每一圈都拉到最紧,打了一个比之前更结实的结,为了保险,他还额外缠绕了三圈,确保不会再轻易断裂。林晚则跪在沙滩上,用双手一点点清理木筏上的泥沙和海藻,她的手指被粗糙的船板磨得发红,却依旧仔细地清理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船底的缝隙,生怕残留的泥沙影响木筏的浮力。
“淡水不多了,我们只能喝最后一点了。”林晚清理到储物舱附近时,发现之前装满淡水的陶罐因为木筏翻滚,有两个已经倾斜,罐口松动,淡水流失了不少,剩下的只够两人维持几天。陈峰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岛屿的干旱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之前还能看到的零星绿色植被,现在几乎全部枯萎发黄,远处的雨林也失去了往日的翠绿,变得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夹杂着硫磺味,让人呼吸困难。
他站起身,望向之前找到淡水泉眼的方向,那里的植被也已枯萎,想来泉眼的水量也早已锐减。“就算火山不喷发,干旱也会导致生存资源枯竭,必须尽快启航。”陈峰语气凝重地对林晚说,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林晚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仅剩的淡水,心里也涌起一阵紧迫感,她点点头:“我尽快清理完,我们再试一次。”
两人加快了动作,陈峰将所有松动的藤蔓都重新捆绑加固,尤其是木筏的边缘和接口处,都额外增加了缠绕层数;林晚则将储物舱里的物资重新整理,把剩余的淡水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密封较好的陶罐中,用木塞紧紧塞住,再用藤蔓固定在储物舱最内侧,防止再次倾倒。清理完木筏后,两人又合力将木筏翻过来,清理船底的海藻和泥沙,确保船底光滑,减少航行时的阻力。
火山灰还在不断坠落,地面的震颤依旧频繁,只是没有再引发海啸。两人休息了片刻,喝了一小口淡水润了润干裂的喉咙,便再次开始推送木筏。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沿着沙滩边缘推送,尽量避开海浪冲击的主要区域。“一、二、推!”陈峰的号子依旧有力,林晚的动作也更加协调,木筏在两人的推动下,缓慢而平稳地向深海移动。
就在木筏即将进入深水区,海浪能顺畅带动船身时,陈峰突然停下了动作,眉头紧锁地望向远处的海平线。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乌云聚集,风浪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开始出现不规则的巨浪,浪峰带着白色的泡沫,看起来异常凶猛。“远处有异常的风浪,似乎是海上风暴的前兆。”陈峰沉声道,心里涌起一丝不安,刚摆脱火山的威胁,又可能遭遇海上风暴,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晚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木筏边缘:“那我们还要继续吗?”陈峰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枯萎的植被、仅剩的淡水,又看向身边满脸疲惫却依旧眼神坚定的林晚,咬牙道:“必须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海上再危险,也有一线生机。”他刚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沙滩另一侧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只见一只虚弱的幼狮蜷缩在火山灰中,前腿明显受伤,气息奄奄,看样子是在兽群迁徙中掉队了。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我们自己的淡水和食物都不够了,带上它就是自寻死路。”陈峰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艰难,他知道林晚心软,可在这种绝境下,多一个累赘就多一分危险。林晚看着那只幼狮,它小小的身躯在黑色的火山灰中格外显眼,受伤的前腿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怯懦和无助,让她想起了之前收养的灰灰,心里一阵酸涩:“它还那么小,又受伤了,我们不带它,它肯定会死。”
“我们救它,谁来救我们?”陈峰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是不同情,只是生存的本能让他不得不理性,“火山随时可能喷发,风暴也要来了,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照顾它。”林晚眼眶发红,却无法反驳陈峰的话,只是死死盯着幼狮,心里天人交战。就在这时,山顶传来剧烈的“轰隆”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黑色的浓烟喷涌得更高,甚至有细小的岩浆碎块落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别争了,先带上它启航,之后再说。”陈峰看着越来越近的危险,不再犹豫,拉着林晚快步走到幼狮身边。幼狮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靠近,虚弱地抬起头,却没有力气躲闪。林晚小心翼翼地抱起幼狮,它的身体很轻,显然已经饿了很久,前腿的伤口还在渗血。陈峰则快速将木筏再次向深海推送了一段距离,确保不会再被轻易冲回。
海浪越来越大,远处的风暴乌云也越来越近,山顶的火山活动愈发剧烈,硫磺烟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陈峰接过林晚怀里的幼狮,小心翼翼地放在木筏中央的储物舱旁,用柔软的干草垫在它身下,然后对林晚说:“抓紧了,我们这次必须冲出去!”林晚点点头,握紧木筏边缘,看着怀里的幼狮,又看向远处的风暴和火山,心里充满了忐忑,却也生出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心。两人再次合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筏推向深海,黑色的火山灰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在为这场艰难的启航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