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喝农药了？你这是干嘛啊！”陈希拿过农药瓶，一脸震惊。
“嗯，”老人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今年七十岁，也活够了，不连累你了。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弟弟，你一个人要保重，下辈子我们还做一家人。”
“快送医院抢救啊！”韩冰冰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小姑娘，不用了，”老人伸手拦住了韩冰冰，“我喝的这种农药，根本无药可救，一会儿毒性就会发作。”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体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几秒后便停止了呼吸。
“大哥！”陈希抱着哥哥的遗体，崩溃地哭喊起来，手中的玻璃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韩冰冰呆立在原地，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几年前，她也曾抱着父母的遗体，在拥挤昏暗的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陈希终于止住了哭声，擦干眼泪，给殡仪馆打了电话。
“您好，请问您的家属要火化吗？”电话那头，传来机器人冰冷的声音。
“对，要单独火化，再买一块墓地。”陈希说道。
韩冰冰主动留下来，协助陈希，为他的哥哥办了丧事。殡仪馆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骨灰就在墓园下葬了。
这里的墓地很贵，半平米的面积，就要几十万，花了陈希一半的积蓄。很多死者家属负担不起，只能把骨灰撒入大江，祈祷他们死后能漂到富人区“享福”。更有甚者，为了省一笔丧葬费，直接把死者的遗体送到回收站，加工成营养膏，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已是深夜，陈希依旧守在墓前，韩冰冰静静坐在一旁，陪着陈希。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回家吧，不用陪着我。”陈希对韩冰冰说道。
“我没家了。”
“我也没家了。”陈希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您没有妻儿吗？”
“没有，”陈希摇了摇头，“我一个小小的实验员，在富人区就像个蚂蚁一样，谁看得上我呢？”
“那这位老大爷呢？”韩冰冰指了指坟墓。
“我哥哥吗？他也无儿无女。”陈希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为了供我上学，他放弃了学业，和父母一起去打工。大工厂的岗位都被机器人替代，他们只能去一个生产农药的小作坊，由于防护不到位，长期接触化学物质，全都落下了一身病。”
“后来，我在富人区找到了工作，父母就去世了，只剩下哥哥。我工作十几年，省吃俭用，存了二百万，想给哥哥买套小房子，成家立业。可是去银行取钱的时候，柜员告知我，二百万全买了理财产品，已经亏完了。”
“我记得，我并没有买理财，于是到处维权，却不了了之。就这样，我和哥哥都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成家。”
“知道我为什么把他葬在这里吗？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看月亮。现在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了，不见星月，只有郊区的墓园，还能让月亮陪着他。”
“你说，我为什么要读书啊？还记得拿到博士学位证那天，全家人痛哭流涕，以为终于迎来了希望。可我踩在全家人肩膀上，爬到富人区，却庸庸碌碌，对他们没有一点儿改变！”
“这个世界还会好吗？如果我有能力，我巴不得赶快毁灭！”
韩冰冰抱着手里的盒子，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听着陈希的倾诉。
“抱歉，我刚刚失态了。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陈希冷静下来，转身朝着墓园出口走去。韩冰冰抱紧盒子，跟在一旁。
“你手里是什么？”陈希的目光落在了盒子上。
“是一支病毒。”
“什么病毒？”
“丧尸病毒。”韩冰冰如实回答。
“丧尸病毒？那不是科幻电影里的吗？”陈希诧异道。
“我也是偶然得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沿着马路，继续前行。或许因为靠近墓园，人烟稀少，路上非常宁静。
“小姑娘，你那支病毒，能给我研究一下吗？”陈希突然问道。
“您会研究？”
“我是生命科学院的，平时的工作就是培养病毒。”陈希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行，那就给你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用。”韩冰冰把盒子交给了陈希。
“谢谢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只请了一天的假，现在就要赶回学校。”陈希拿着盒子，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韩冰冰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天蒙蒙亮，才走回闹市区。
路边坐着一名社区大妈，正在给流浪汉发放免费营养膏。韩冰冰一天一夜没吃饭，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只好过去排队。
“你要什么口味？”社区大妈问道。
“来一个蔬菜口味的。”韩冰冰指了指盛放罐头的纸箱。
蔬菜口味的营养膏有股清苦的味道，最不受欢迎，可是对于此时的韩冰冰来说，苦味儿反倒让自己清醒，不至于浑浑噩噩或者疯掉。
昨天夜里，城市又下了酸雨，巷子里又潮湿又泥泞，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太阳升起时，所有流浪汉都集中在了广场上，晾晒着自己的衣服。
阳光，恐怕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公平了。
……
楚歌给韩冰冰发了几次消息，想要再给她一些资助，可是韩冰冰全都婉拒了。
“楚歌，午饭好了。”
四面又做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可是楚歌一点胃口也没有，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在碗里搅动着。
“楚歌，我察觉到你的情绪不太好，是否需要心理咨询服务，或者娱乐放松？”四面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楚歌摆了摆手，“对了，四面，我问你个问题，你认为你原来的世界怎么样？”
“我原来的世界？抱歉，我没理解你的意思。”
“就是说，假如有这样一个世界，富人占据绝大多数资源，穷人只能挤在贫民窟，没有健康的食物，就业困难，住房拥挤，医疗、教育都很贵，甚至需要出卖一切才能活下去，你怎么看？”
“我……”
四面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