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新闻部办公室朝西的窗户,在覆着一层薄尘的木地板上投下几方明亮的光斑。光柱中,无数微尘缓慢地悬浮、旋转,如同某种无声的舞蹈。空气里混杂着旧报纸油墨、电脑散热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桂花残香。
苏墨月坐在靠窗的长桌旁,面前摊开着校运会各项目的报名汇总表。她指尖在表格上快速移动,不时用红笔圈出存疑或需要协调的数据,腕表表盘在光线下反射出小而锐利的光点。邱枫在她对面,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核对通讯稿的最终版,键盘在他手下发出稳定而轻快的敲击声,像节拍器一样规律。
两人之间除了一次必要的资料传递——“这份流程表,你看一下第三项”——几乎没有多余的对话。但当苏墨月伸手去拿角落的订书机时,邱枫的目光并未离开屏幕,手却已自然地将订书机推近了几寸,恰好停在她手边。苏墨月拿起,用完,又放回原处。整个过程流畅无声,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工作推进到某个段落,邱枫停下敲击,身体向后靠向椅背,揉了揉眉心。几乎同时,苏墨月也放下了红笔,轻轻呼出一口气,转了转有些发僵的手腕。
办公室里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遥远的操场上传来体育社团训练的哨音,被距离拉扯得模糊。那几方地板上的光斑,不知何时已悄悄拉长,颜色也从明亮的白金色,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橘调。
在这片共享的静谧里,苏墨月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对面。邱枫微仰着头,闭着眼,阳光勾勒出他下颌利落的线条,脸上带着长时间专注后的些微疲惫。她注意到他电脑旁那瓶矿泉水似乎已经喝完,瓶身被无意识地捏扁了少许。她的目光在那空瓶上停留了一瞬,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她将自己手边那瓶未开封的、带着冰凉水汽的矿泉水,极其自然地、轻轻推了过去,瓶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邱枫睁开眼,视线先是落在突然多出来的水瓶上,然后抬起,看向苏墨月。她已重新低下头,拿起下一份待核对的稿件,侧脸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工作流程中理所当然的一环。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去动那瓶水。只是在那片逐渐转为暖橘色的光线里,他重新坐直身体,再次将手放回键盘上。敲击声再次响起,与之前并无二致,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这室内缓慢移动的光线,发生了难以言喻的细微变化。
当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也从地板上抽离,房间陷入昏暗时,邱枫伸手,“啪”一声按亮了桌角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暮色,也仿佛划下了一个清晰的界限——下午那段夹杂着无声默契与短暂休憩的时光已经结束,夜晚的工作时段正式开始。
苏墨月在灯光亮起时抬眼,两人的目光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一次短暂的交汇,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如同确认信号般,随即各自埋首,继续投入到未完成的事务中。那瓶水,依旧立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瓶身凝结的水珠缓缓滑下,留下一道纤细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