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祠堂的木门推开时，带着一声老旧的“吱呀”响，像是从百年前的时光里传来的叹息。门内飘出淡淡的香火味，混着木头发潮的气息，落在林砚、苏晓和乔明的衣襟上——这是晋商乔家供奉祖先的地方，梁上悬着的“慎终追远”匾额蒙着薄灰，匾额下的供桌是黑檀木做的，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摆着三排褪色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还留着半炉未燃尽的香灰。
“咱们晋商的银库，大多藏在祠堂地下。”乔明走到供桌旁，手指抚过桌面的木纹，“老辈人说，祠堂是家族的根，把银库藏在根下，一是安全，二是求祖先保佑财货不丢。我小时候偷摸进祠堂玩，就听爷爷说过，供桌底下有‘玄机’，只是那时候小，没敢细查。”
林砚点点头，目光落在供桌下方——供桌是四腿方桌，腿与腿之间用横木连接，遮住了地面的视线。他蹲下身，右手戴上帆布手套，指尖顺着供桌的横木往下探，触到地面的青石板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祠堂地面铺的是清代的青石板，每块都有半米见方，缝隙里嵌着陈年的灰尘，看起来几十年没动过。
“苏晓，帮我拿下手电筒。”林砚头也不抬，声音压得略低——祠堂里的寂静让人心头发沉，连呼吸都得轻些。苏晓从工具箱里掏出强光手电，按下开关，光柱刺破昏暗，落在供桌下的青石板上，把每道缝隙、每处磨损都照得清清楚楚。
林砚的指尖在石板上慢慢移动，一块一块地摸——大多数石板的表面都很平整，边缘因为常年踩踏，有些光滑，唯独供桌正下方的一块石板，指尖触到时，能感觉到细微的凸起：比周围的石板高出约莫两毫米，边缘也不是光滑的，反而有几道浅浅的磨损痕迹，像是被人用工具撬动过。
“乔叔，你看这块。”林砚用手电光圈出那块石板，“比旁边的高一点，边缘有磨损，像是经常被移动。”
乔明凑过来，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又用指节敲了敲石板表面——“笃笃”的声音比其他石板略闷，不是实心地面的脆响。“没错，这下面肯定有空腔！”他眼睛一亮，撸起袖子，双手扣住石板的边缘，“我来试试能不能掀起来，你们俩帮我看着点周围。”
苏晓立刻站起身，手电光扫过祠堂的角落——斑驳的墙面、堆在墙边的旧供品盒子、梁上垂下来的旧灯笼，每一处阴影都像是藏着东西。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万一有情况，能随时联系大院的保安。
乔明深吸一口气，双臂发力，肌肉在粗布褂子下绷紧。石板先是纹丝不动，接着传来“嘎啦”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嵌在地里的榫卯松动了。他咬着牙，再一使劲，“吱呀——”的摩擦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刺耳，石板终于被掀起来了一角，一股潮湿的气息顺着缝隙涌出来，带着泥土和霉味，与祠堂里的香火味截然不同。
“再加把劲！”林砚伸手抓住石板的另一角，和乔明一起往上抬。两人的力气叠加，石板又被掀开了半尺，足够一个人弯腰进去的空隙露了出来。苏晓赶紧把手电光往下照，光柱里能看到一条狭窄的石阶，顺着地面往下延伸，石阶上沾着湿润的泥土，看不清尽头，只有更深的黑暗在下方蔓延。
乔明松开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喘着气说：“这石板起码有两百斤，亏得是老青砖，结实。”他刚说完，突然看向林砚，“哎，你有没有觉得，这石板有点不对劲？”
林砚没立刻回答，而是再次伸手摸了摸刚被掀开的石板边缘——指尖传来的温度，不是其他石板那种沁骨的冰凉，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意，比祠堂里的空气温度略高一点。他又摸了摸旁边没动过的石板，冰凉的触感瞬间传来，对比格外明显。
“是温的。”林砚站起身，眉头皱了起来，“祠堂里温度不高，石板常年贴地，本该是凉的，但这块石板，尤其是边缘刚被掀开的地方，有温度——说明最近有人动过它，而且时间不长，热量还没完全散掉。”
苏晓的手电光顿了顿，落在石阶上的泥土里：“会不会是陈敬鸿的人？他们知道银库的位置，说不定已经先下去过了？”
这个猜测让祠堂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乔明走到供桌旁，拿起一个落满灰尘的供品盒子，掂了掂：“不可能啊，祠堂的钥匙只有我有，陈敬鸿的人怎么进来的？”他突然一拍脑袋，“哦！前几天乔伟说要整理祠堂的老照片，跟我借过钥匙，说用完就还，我当时没多想……肯定是他把钥匙给了陈敬鸿！”
林砚走到石板旁，手电光顺着石阶往下照，能看到石阶上的泥土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不是自然堆积的样子。“不管是谁动过，下面肯定有问题。”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微型撬棍，握在手里，“苏晓，你跟在我后面，乔叔断后，咱们下去看看——注意脚下，保持安静。”
苏晓点点头，把手机调到静音，手电光始终照着前方的石阶。乔明则从墙角抄起一根用来打扫祠堂的木杆，杆头磨得光滑，刚好能当防身的武器。
林砚先弯腰钻进石板下的空隙，脚刚踏上第一级石阶，就感觉到鞋底传来的潮湿——石阶上的泥土还没干，说明确实有人近期走过。他慢慢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实，手电光扫过石阶两侧的墙壁，都是夯实的黄土，墙上还留着当年修建时的凿痕，有些地方挂着细小的蛛网，被潮湿的空气浸得发黑。
走了约莫十几级台阶，前方的黑暗里传来更浓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像是铁器生锈的味道。林砚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下面没有声音，只有自己和身后苏晓、乔明的呼吸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轻轻回荡。
“下面好像有门。”林砚轻声说，手电光往前探，能看到石阶的尽头，隐约有一道厚重的黑影，应该是银库的门。他回头看了苏晓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保持警惕，然后继续往下走——每走一步，心里的警惕就多一分，那块微温的石板、石阶上的泥土、若有若无的金属味，都在提醒他：这里不是空无一人的百年银库，而是有人提前踏过的“陷阱”。
乔明走在最后，路过石板边缘时，又摸了一把——还是温的。他皱着眉，把木杆握得更紧了：“老辈人说，银库是乔家的根，谁动银库，就是动乔家的命脉。陈敬鸿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三人的脚步声在石阶上轻轻回响，越来越近地靠近那道黑影。林砚的手电光终于照清了——那是一扇厚重的木门，门板是用整块松木做的，上面刻着复杂的纹样，虽然蒙着灰尘，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而木门的正中央，一个圆形的锁孔嵌在纹样中间，像是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
林砚停下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木门——冰凉的触感，没有温度，与上面的石板形成对比。他心里清楚，这扇门后面，就是晋商藏了百年的银库，也是曾祖父留下的下一个线索。但同时，那块微温的石板、石阶上的痕迹，也在告诉他：危险，可能就藏在这扇门的后面，或者，就在他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