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刺破呼伦湖上空的铅色云层,将冰面染成一片冷寂的银灰。
萧锋趴在碎裂的冰层上,小腿处被弹片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滴落在冰面,瞬间凝结成细小的血晶。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脚下的冰层仍在发出“咔嗒咔嗒”的碎裂声,蛛网般的裂纹以他为中心,向着湖心方向疯狂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引发整段冰层的坍塌。
作为抗联最年轻的战术指挥官,萧锋此刻虽身陷绝境,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快速扫过四周战局,日军的机枪火力正从三个方向压缩包围圈,装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而怀中那包抗体试管——抗联总部耗尽三个月心血研制的新型病毒抗体,是草原部落唯一的生机,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他咬着牙,单手撑着冰面向前爬行,掌心被冰棱划破也浑然不觉,每一次移动都精准踩在冰层相对坚固的节点上,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练就的本能。
三十米外的战场,王明瑞的枣红马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马腹处被机枪子弹撕开的血口深可见骨,殷红的鲜血顺着马毛滴落,在冰面上砸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但这匹跟着王明瑞征战五年的战马毫无惧色,前蹄扬起时带着凛冽的风声,死死挡在日军的重机枪阵地前,将密集的火网硬生生拦在身后。
王明瑞勒紧缰绳,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日军阵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刀刀柄——这是他每逢战局胶着时的习惯,下一秒,他已看清日军防线的薄弱点。
“支队长!接着!”萧锋猛地撑起上半身,左臂肌肉因发力而绷紧,将怀中最关键的一支抗体试管掷出。
试管在空中划出一道莹润的蓝色弧线,在黎明的微光中如同流星,精准地朝着王明瑞的方向飞去。
这一掷看似仓促,实则经过精准计算,角度与力度恰好避开日军的火力盲区,让王明瑞无需调整战马姿态便能接住。
此刻的王明瑞正身处乱军之中,日军的防化兵端着刺刀从左侧袭来,他却丝毫没有分心。
只见他在颠簸的马背上腰身一拧,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侧翻而出,动作行云流水,右手稳稳接住飞来的试管,左手的马刀同时带着雷霆之势劈下。
“咔嚓”一声脆响,马刀劈开了防化兵的钢盔,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染红了他防毒面具的玻璃罩,映出他眼中燃烧的怒火与狰狞的面容。
“带霜月走!”王明瑞将试管塞进胸前的皮质弹药袋,猛地一拍马臀,枣红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人立而起后调转方向,径直冲向日军的机枪阵地。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冰面上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抗联骑兵队!第一组随我冲锋,目标日军机枪阵地左翼!第二组火速驰援萧队长,用手榴弹清理周边散兵,掩护撤退!”
十二名骑兵战士齐声应和,声音穿透硝烟,在空旷的呼伦湖上回荡。
他们迅速分成两队,五名骑兵紧随王明瑞身后,马刀出鞘时寒光凛冽,如同五道闪电般冲向日军阵地。
王明瑞一马当先,马刀上下翻飞,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命中日军的武器关节,既不恋战,又能有效压制火力。
机枪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冰屑飞溅中,一名骑兵的战马不幸中弹,轰然倒地的瞬间,王明瑞果断下令:“弃马冲锋!”
战士毫不犹豫地翻身落地,举着马枪继续向前,用身体为队友筑起一道血肉屏障。
另外七名骑兵则策马奔向萧锋,为首的长生是队里最年轻的战士,此刻却面不改色。
他策马冲到萧锋身边,不等战马停稳便俯身而下,右手牢牢抓住萧锋的衣领,手臂发力将他从冰面上拽起:“萧队长!快上马!日军的装甲车快冲过来了!”
萧锋借着长生的力道翻身上马,刚坐稳便转头看向霜月所在的位置。
不远处,霜月正趴在一个碎裂的冰窟边缘,右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刚才的爆炸让她摔断了腿。
但即便如此,她的双手仍死死攥着那包剩余的抗体试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冻得发紫却不肯松开分毫。
“炸药......”霜月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萧锋的肩膀,指向他脚下的冰层下方。
萧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透过冰层的裂缝,能清晰地看到成捆的黄色炸药被牢牢固定在湖底的铁架上,导火索已经烧到了尽头,火星在幽蓝的湖水中格外刺眼。
“抓紧我!”萧锋心中一紧,猛地夹了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蹄在冰面上打滑,却依旧朝着霜月的方向冲去。
就在他俯身想要捞起霜月的瞬间,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冰面轰然塌陷!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三人吞没,呼伦湖初春的湖水带着尚未融化的冰碴,如同无数把小刀般割在皮肤上。
萧锋死死抓住霜月的衣领,另一只手将那包试管护在胸前,同时用膝盖顶住身边的长生,避免他被水流冲散。
长生在水下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萧锋正竭力保护霜月和试管,立刻调整姿势,用后背顶住不断下沉的碎冰,为两人撑起一片短暂的安全空间。
就在炸药即将引爆的刹那,萧锋突然瞥见不远处湖底有一根断裂的铁架,他立刻拽着霜月和长生向铁架游去。
长生会意,奋力将两人推向铁架,自己则转身用身体挡住袭来的碎冰。
“轰隆——”湖底的炸药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掀起数十米高的水柱,萧锋死死抱着霜月躲在铁架后方。
长生则借着冲击波的力道,抓住一块漂浮的厚冰,顺势向上浮去。
三人被冲击波从水中狠狠抛出,重重摔在那块厚冰上。
冰层剧烈震颤,却奇迹般地没有彻底坍塌。
怀中的抗体试管被多层布料包裹着,完好无损,只是玻璃管外壁沾满了湖水与冰碴。
长生咳着水爬起身,抹了把脸上的冰水,咧嘴一笑:“萧大哥,俺没事!”
他的手臂被冰棱划开了一道深口子,却毫不在意地用布条随意缠了缠。
远处的战场依旧硝烟弥漫,王明瑞正带着剩余的三名骑兵且战且退。
他的枣红马已经浑身是伤,奔跑时略显踉跄,却依旧步伐稳健。
王明瑞手持马刀,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避开日军的攻击,同时不断指挥着骑兵调整阵型,利用冰面的打滑阻碍日军追击。
他突然发现日军装甲车的轮胎陷入了一处冰窟,立刻抓住机会:“扔手榴弹!炸掉装甲车履带!”
两名骑兵迅速投掷手榴弹,爆炸声响起,装甲车彻底瘫痪在冰面上。
“走!”王明瑞的战马奋力冲到萧锋三人身边,马刀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浆,在晨光中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他俯身一把将霜月拽上马背,左手牢牢护住她的断腿,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坚定:
“去巴尔虎部落!那里有我们的联络点,能安全转移抗体!”
萧锋挣扎着从冰面上爬起,翻身上了另一匹战马。
长生紧随其后,虽然手臂受伤,却依旧单手紧紧握着马枪,警惕地观察着身后的追兵。
萧锋回头望去,呼伦湖上的硝烟渐渐散去,那些为了保护抗体而牺牲的战士们的身影,仿佛还停留在冰面上。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缰绳,掌心的伤口与缰绳摩擦着,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悲痛与坚定。
他要带着抗体,带着长生,带着所有战友的希望活下去。
战马迎着黎明的晨光,朝着草原的方向疾驰而去。
背后的呼伦湖渐渐恢复了平静,唯有冰面上的血迹与弹痕,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