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来验功时，捻着胡须笑问：“化凡三年，可有心得？”尤里望着远处山脚下的人间村落，那里炊烟正起，隐约能听见孩童的嬉笑。他忽然躬身一礼，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弟子从前以为，修行是斩断尘缘，方能登仙问道。如今才知，道不在云端，而在尘心。”
夕阳西下时，尤里又坐到了云坪边。晚风拂过他的道袍，带来草木的清香，也带来山脚下隐约的犬吠。他伸出手，让最后一缕霞光落在掌心，那光芒里仿佛还沾着人间的温度——是老妪碗里红糖的甜，是绸缎庄妇人指尖的暖，是无数凡夫俗子在烟火日常里淬炼出的、最质朴也最坚韧的生命力。
原来化凡从不是“降格”，而是让一颗急于求成的道心，在人间的烟火里慢慢沉淀。就像酿一壶酒，需得经春温、夏热、秋凉、冬寒，吸纳了四季的气息，才能醇厚绵长。尤里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星辰开始闪烁，像极了人间市集上点亮的灯笼。他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还很长，但此刻他的心境，已如被凡尘淘洗过的玉石，虽不再剔透如琉璃，却多了份经得起打磨的温润与厚重。
这或许就是化凡的真意——不是要忘记人间，而是要把人间的滋味，酿成道心的养分。尤里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灵力，那里面，藏着江南的雨，北地的雪，藏着无数张鲜活的面孔，藏着他在凡尘里，终于读懂的“活着”二字。这滋味，比任何天材地宝都更能滋养道心，让他在筑基中期的门槛上，踏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三更的梆子声从山下的镇子传来时，尤里正对着丹炉里跳动的火苗发呆。青灰色的炉烟打着旋儿往上飘，在屋顶的破洞里散成一缕轻烟，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心思。指尖捻着的清心草本该散出安神的香气，可他闻着，却只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顺着鼻腔往天灵盖里钻。
丹炉里炼的是“聚气散”，最寻常不过的入门丹药，可他已经失败了七次。药渣在炉底结成焦黑的硬块，用灵力催开时，散出的不是草木精元，而是一股糊味，像极了三年前在人间学做饼时，被他烤焦的那锅杂粮饼。那时卖饼的王婶笑着敲他的手背：“后生，急啥？火要慢慢烧，面要慢慢揉，日子不就是这么熬出来的？”
可修行不是过日子啊。尤里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掌心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窜动，竟把案上的药碾震得“哐当”一声翻倒。黑色的药粉撒了一地，像泼翻的墨汁，晕染开一片狼藉——就像他此刻的心绪。
他想起昨日在演武场见到的景象。大师兄凌风引动天雷淬炼仙剑，紫金色的雷光在他周身炸开，剑气直冲云霄，把半边天都染成了亮色。那是筑基后期的威压，是距离“无上荣光”最近的模样。所有师弟师妹都在欢呼，唯有他站在人群后，望着那片雷光，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