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轻柔的纱幔缓缓笼罩住临江府衙的后宅,仆役们早已悄无声息地点亮了廊下的灯笼,晕黄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室内洒下一片温暖。
谢景珩吩咐观墨将晚膳直接送到正房旁的暖阁里。
出门在外,温禾不喜太过铺张,加之初来乍到,一切从简,晚膳只是几样清淡小菜并一锅熬得香糯的米粥,都是从自家带的食材,由阿蛮在小厨房里亲手做的,吃着安心。
“初来乍到,诸多不便,委屈你先简单用些。”谢景珩为温禾盛了一碗粥,语气带着歉意。
温禾接过,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阿蛮的手艺你还不知道?比外头酒楼不差。清粥小菜,正合胃口。”
她说着,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口感爽脆,带着食材本身的清甜,满意地点点头。
饭毕,下人撤去碗碟,奉上清茶。
谢景珩没有立刻去书房处理那些必然堆积如山的公文,而是继续陪着温禾坐在暖阁里。
窗外是陌生的庭院景致,室内却因彼此的陪伴而充满了归属感。
“今日粗略一看,这后衙确实宽敞许多。”温禾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虽已夜幕低垂,但借着廊下灯光和皎洁月色,依旧能看出院落大致的轮廓,“前头留给属官议事、幕僚办公的区域与后宅分隔明确,互不打扰,这点极好。我们住的这正院,坐北朝南,采光定然不错。”
“嗯,你喜欢就好。”谢景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含笑,“往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你想如何布置,尽管放手去做。”
得了他的支持,温禾眼中的光彩更盛,她索性起身,从随身携带的箱笼里找出炭笔和一本空白的册子,重新坐回榻上,就着明亮的烛光,开始写写画画。
“你看这里,”她用炭笔在纸上勾勒出正院的大致形状,“堂屋和这暖阁格局不错,无需大动。但我看东厢房那边空着,可以改造成你的书房?离正房近,你处理公务晚了,回房也方便。西厢房暂时空置,或许可以布置成茶室或者小憩之处?”
谢景珩凑过去看,见她笔下的线条虽不似专业匠人那般精准,却清晰明了,功能区划分得井井有条。
“好,依你。我的书房不必过于奢华,实用即可。”
“嗯嗯。”温禾点头,笔尖移到院落,“最重要的是院子!我看过了,土质似乎不错。
这边,”她在图纸南面划出一块,“日照最足,可以开辟成小菜园!如今时节正好,种些快熟的菜蔬,很快就能端上餐桌。那边墙角,”她又指向另一处,“搭个葡萄架或者紫藤架,下面摆上石桌石凳,夏天就能在那里乘凉、用膳了。”
她越说越兴奋,眼眸在烛光下亮晶晶的:“还有,你答应过我的,要再给我扎个秋千!就放在那棵老槐树下,好不好?”她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谢景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底柔软成一片。
他喜欢看她这样充满活力地规划着他们的生活,这让他感觉所有的奔波劳碌都有了实实在在的落脚点。
他伸手握住她执笔的手,柔声道:“都好。你说怎么弄,我们就怎么弄。明日我就让观墨去寻几个可靠的匠人来,木匠、花匠都找来,听你差遣。”
“倒也不用那么急。”温禾放下炭笔,笑道,“匠人要找,但许多事情我们可以自己慢慢来。比如这菜地,我可以带着阿蛮她们一起翻土、播种,既是劳作,也是乐趣。家嘛,总要自己亲手参与布置,才更有味道。”
“还是阿禾想得周到。”谢景珩轻笑,赞同她的观点。
他喜欢这种夫妻二人共同经营一个家的感觉。
“还有一事,”温禾想起白日的观察,“我看后衙的仆役人数似乎不多,规矩也略显松散。明日我得见见他们,把分工明确一下。内宅之事,总要先理顺了,你在前头才能无后顾之忧。”
她言语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家主母的担当。
谢景珩心中慰帖,知道她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便道:“内宅之事,你做主便是。若有那不服管束、偷奸耍滑的,直接打发了就是,不必顾忌。”
两人又就着图纸低声商议了许久,何处栽花,何处种竹,书房需要添置哪些家具,库房该如何规整……
絮絮叨叨,皆是家常琐碎,却充满了对共同生活的细致描摹。
夜渐深,烛花轻轻爆了一下。
谢景珩看了眼更漏,虽不舍得打断温禾的兴致,还是温声劝道:“不早了,今日舟车劳顿,先歇息吧。这些事,我们来日方长,慢慢规划。”
温禾也确实感到了一丝倦意,她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合上画满了构思的册子,嫣然一笑:“好,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他们在这里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有他在身边,有这片可以任由她施展的天地,她对临江府的新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窗外月色正好,清辉遍洒,温柔地守护着这座宅院,也守护着这对携手并肩的璧人,以及他们共同描绘的、充满烟火气的未来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