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灯还亮着，周焱把最后一行字敲完，手机震动了一下。助理发来消息：**明早八点，科技项目组首次进度汇报会，会议室已安排好。**
他没回，直接站起身，抓起外套就走。
第二天七点四十，周焱推开会议室门。夏晴已经到了，正低头看平板。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一杯没动，一杯快见底。
“你来得挺早。”周焱坐下。
“项目卡住了。”夏晴抬头，“他们昨晚临时改了ppt。”
投影打开，第一页写着《智能防火系统原型进展报告》。主讲人是技术组长，声音平稳：“硬件模块完成度60%，软件联调失败率70%，原定下月内测推迟至三个月后。”
周焱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
第二页是用户调研数据图。折线平得像条直线。“市场预热活动中，89%受访者表示‘不明白这东西到底能干什么’。”
“我们是不是太理想化了？”有人小声说。
没人接话。
周焱站起来，走到白板前写了个大字：**停**。
“从今天起，暂停演示版本开发。”他说，“我要三件事：第一，所有人回头重看立项书，找出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第二，查最近半年同类产品差评最多的问题是什么；第三，找十个普通家庭做上门访谈，问他们最怕家里出什么火情。”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你是想推倒重来？”有人皱眉。
“不是推倒，是搞清楚我们在为谁做事。”周焱看着大家，“我们现在不是缺技术，是缺方向。”
散会后，夏晴跟出来：“你真打算全盘调整？”
“不调整死得更快。”周焱边走边说，“一个连自己妈都说不清用途的产品，拿什么上市？”
三天后，团队交上第一批访谈视频。
周焱坐在办公室看了一整天。
画面里有个老太太，指着厨房插座说：“我儿子给我装了三个报警器，一做饭就响，烦死了，我都拔了插头。”
另一个年轻爸爸说：“我知道电器老化容易起火，可谁能天天检查电线？我又不是电工。”
晚上九点，夏晴带着新数据进来。
“近一年家庭火灾案例中，83%由电器过载引发，但现有设备误报太多，用户普遍关机不用。”她把图表放在桌上，“问题不在检测能力，而在体验。”
周焱点头：“所以我们不该做一个‘更聪明的警报器’，而该做一个‘让人忘了它的守护者’。”
“意思是从炫技转向隐形服务？”夏晴问。
“对。低功耗，长期监测，不出声，只在真正危险时提醒。”周焱拿起笔，在纸上画出新结构草图，“主控芯片换掉，支持待机三年以上，传感器嵌入墙内或插座背后，用户根本看不见。”
“那前期投入的联网功能怎么办？”夏晴提醒，“那可是我们立项的核心卖点。”
“留接口，但不主打。”周焱说，“先解决基本需求，再谈扩展。现在很多人连基础防护都没有，我们却在做未来十年的事，节奏错了。”
第二天上午，全体会议再次召开。
周焱播放了那段老太太吐槽报警器的视频。
屋里一片沉默。
“我们一开始就想连App、推数据、建生态。”他开口，“可现实是，很多人连一个不乱叫的探测器都没有。我们跑得太快，把用户甩在后面了。”
没人反驳。
夏晴接着展示那份事故分析报告：“如果我们的产品能让误报率降到5%以下，同时自动识别线路异常，哪怕每个月只救一户人家，也值得。”
“所以接下来怎么走？”有人问。
“三步。”周焱站到前面，“第一个月，做出极简测试版，只保留温度+电流双模检测；第三个月，在老旧小区试点安装，收集真实环境反馈；第六个月，接入社区消防平台，实现远程预警联动。”
“那原来的UI设计和App开发呢？”
“暂停。优先保障核心功能稳定。”周焱说，“现在不是拼功能多的时候，是拼能不能活下去。”
会后，几个骨干留下讨论分工。
起初还有人嘀咕“这样会不会太保守”，但当他们看到用户原话一条条列出来时，语气变了。
“原来我们一直活在自己的逻辑里。”一位工程师说，“以为技术强就能赢，其实用户只关心好不好用。”
周焱没说话，只是把那份调研笔记打印出来，每人发了一份。
晚上十一点，公司大楼大部分灯都灭了。
周焱还在办公室，翻着厚厚一叠材料。他在白板上写下一句话：**不是所有火都能立刻燎原，有些要先闷烧。**
拍照发给夏晴，附言：“明天让团队看看这句话。”
然后关灯离开。
走出大楼时，风有点凉。他拉了拉衣领，抬头看了眼夜空。
手机响了。
是张教授的消息：“你发来的低功耗方案，物理层面可行。建议采用新型石墨烯散热层，能大幅降低能耗。”
周焱停下脚步，回复：“能撑多久？”
“理论待机五年。实际应用至少三年。”
他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次日早上八点，项目组晨会提前开始。
夏晴主持，开场就说：“昨天晚上我重新看了整个预算表。如果我们砍掉非必要模块，能把单台成本压到一百五十元以内。”
“那利润呢？”有人问。
“初期不追求利润。”她说，“目标是铺量。只要进一千个家庭，就有机会迭代升级。”
周焱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路线图。
“我已经联系了两个街道办。”他说，“愿意免费提供一百套设备做试点。”
“免费？”有人惊讶。
“对。不要钱，只要求他们配合记录使用情况，每月反馈一次。”周焱把文件放下，“我们要的不是第一笔收入，是第一批真实数据。”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有人举起手：“我可以去现场蹲点，每天拍视频记录。”
另一个补充：“我也去，顺便优化安装流程。”
讨论渐渐热了起来。
中午十二点，新版计划书定稿。
标题是：《智能防火系统·百户试点执行方案》。
周焱在文档末尾加了一句备注：**所有成员本周六统一参加社区培训，学习基础电路知识和入户沟通话术。**
下午三点，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快递员送来第一批改装传感器。
包装箱上贴着标签：**试用型号A-01，仅限指定区域部署。**
他撕开一个箱子，拿出设备看了看，外壳比之前小了一圈，没有屏幕，只有一个指示灯。
摸了摸，很轻。
这时夏晴走过来：“街道那边刚确认，周六上午九点，第一场宣讲会在阳光小区广场举行。”
“我去。”周焱说。
“你确定？到时候可能要挨家敲门。”
“正好。”他把设备放回盒子里，“我还没做过地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