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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含听了他的这些言谈,心里好骂,畜生,装得倒蛮像君子,实际肚里装的都是狼心狗肺,莫在这与我讲经说法,你不为芦中之事,我焉为船上之人,意义足亦可知,何用假哭佯啼,不如与你吃颗定心丸,免得睁眼说瞎话,令人恶心。

随之便做出一副感同身受,夫复何言之态,端起酒杯道:“自打张赫出事后,弟弟再也没了闲情逸致同家人坐在一起击钵催诗,今日忙里偷闲坐在一块,来,我敬弟弟一杯。”

李延昊紧忙端起酒杯欠身起来说:“岂敢,岂敢!这些个不周,是为弟的不是,我自罚三杯,给姐姐赔个不是。”

他刚把酒杯拿到嘴边要倒进嘴里,梦含伸手夺下他手里的酒杯,呵呵嬉笑道:“多少年来不曾见弟弟这般憨态可掬之相,今见弟弟返璞归真,倒感新鲜耳,姐姐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切莫当真。”

经他这一说道,李延昊似乎领悟出来点什么,扼腕长叹,拱手向姐姐致谢道:“多亏姐姐晨钟暮鼓唤醒了延昊,令我想起了古人有云,道德太高,受人玩弄也。”

李梦含闻他这含糊其辞的双关语,笑之,“此言终究有他一定的道理,却亦不完全对也,事物往往因人而论,让姐姐犯疑的是此事生的诡谲怪诞,从未听说润迅与戴聪有过交情,就算有过一两次来往,亦不过是泛泛之交,想必弟弟亦听说了,那日卢适在席上的言谈是鬼话连篇,暗含着恶意,古人有言,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也。”

延昊听罢不过淡然一笑了之,在他看来,说到此便可终止,大可不必用心去辩解,顺其自然,践墨随敌即可。

李梦含见不过三言两语,便把他堵得无言对答,倒也其乐无穷,可办事犀利的他岂会满足,又乘胜追击,循循善诱道:“进贤用人,各得其所,争名夺利之场,撅坑撅堑,不足鲜哉,若润迅真入了旁氏之套,乃命不济也,但弟弟亦不用太过自责,人的命天注定,颇多事物不是人力可挽回的。”

李延昊听他不死探秘之心,溯流徂源,亦随方就圆,改容更貌,一脸忧伤,口气低沉道:“此言是不差,可我辜负了宇清的重托,他在临终前,托我照顾他的家人,而我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岳母不清不白地就这样走了,我这做女婿的至今尚未逮着真凶,润迅若真有事儿,我掉臂不顾,岂是人之所为?”

自李延昊进屋就没言语的柳可可听到此处,暗笑二人戏演得都如此逼真,情绪大增,来了兴致,介入道:“姐姐这是经验之谈,凡事都有个例外,润迅区区一个县令,与戴聪岂能有利弊之争,我家老爷与驸马无非是大同小异,旁氏若包藏祸心予以图之,亦不过是及宾有鱼罢了。”

李梦含对他插这一杠子很是不爽,心里恨他浮词曲说,呆里撒奸,想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美事,但如今毕竟不是与他钉是钉铆是铆的说在面上之时,随便应付一句,便把脸转向了李延昊,见他面容平静,慢条细理地饮着酒,大有一副不食马肝之像,对他俩的话犹如耳旁风,充耳不闻。这反倒令其差足自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想必他是恐泄露天机,才装聋作哑不言不语,既然如此,又何须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如支支离离,弃本遂未,待他酒酣耳热之后,难保不出奇迹。

想之,便改口沓舌,“要说王氏头些年亦是如此的风光,可惜润治懦弱无能,行不知往,把这么大的家业败得精光,室徒四壁,缺衣少食,烦恼不言而知,爹爹闻之,送银送物,真没少接济他孤儿寡母,可说是尽情尽理。这些年又在弟弟的帮衬下,他家这日子也算过的红火,谁曾想飞来横祸,老太太出了这挡子事,别说做儿女的肝肠寸断,摧肝裂胆,就连我这外人都触目崩心,这些个遭天杀的恶人,亏心短行,竟然对一个老妇下此毒手,可恶至极。”

出乎李梦含的意料,李延昊对他这些侈侈不休的废话,颇感兴趣,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哼哼哈哈地迎合他,可就是没一丝纰漏,令他丧气,不再言语。

姚氏被丈夫呛得噤口卷舌,这才缓过劲来,见大姑姐一反常态,唠唠叨叨的没个完,虽然不知其中的奥秘,却也从中得到了启发,便故作委屈柔弱之态,为自家辩护道:“妾身刚才的话是过激了些,却亦是按着古语常言而来,堕甑不顾也。再则,夏子中三人仗着对李家有点功劳,全不把主子看在眼里,那浑劲上来他等何事不敢为之?妾身恐爷佛眼佛心,步卫懿公之后尘,爱鹤失众。再则说,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个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哪里懂的?”

李延昊听了未当回事,一笑了之。李梦含窃喜,姚瑶的心胸如此狭隘,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乃天助我也,何不趁此机会快刀斩乱麻,一鼓作气,如愿以偿。

正待煽风点火,秋世云进来在李延昊耳畔低声说:“大人,袁凌风差人来报,同心居走水了。”

延昊听了起身来到前厅,令荆浩带人前去援助袁凌风他们救火,又打发人去黄宅告诉黄贤柏要他立马赶去同心居,随后便进了书房,静坐在木椅上想着今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项,愈想愈觉同心居失火绝非偶然,若要中那声东击西之计,岂不全盘皆输?这一思寻,走出书房,令人牵来他那匹骏马飞虎,出了李府。

此时如跃居亦不太平,郑清、齐茂等人正与一伙闯宅盗贼打得热火朝天,这伙贼人以为人多势众、胜券在握,却见李延昊带了一队人马飞身杀来,唬得众贼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郑清等人哪里肯作罢,乘胜追击,捉了一人才折回来,此人却在审讯途中咬舌自尽了,令众人如堕烟雾。

李延昊走到窗前推开窗门注视着茫茫的夜色,思考着这伙人的来路是打家劫舍的盗贼还是内贼,就听郑清叫道:“大人,盗贼臂上有字。”

李延昊走过去一看,死者的左臂上烙着一个”齐”字,这意外收获令李延昊愁绪如麻,忽然之间有杀子夫断成家后路之念。

站在他对面的齐茂道:“大人,手下有一个不解之谜,刚才与我厮打的有一人从身形到刀法与成捷都十分相似,而我早有所闻,齐府的家奴左臂上都烙有齐字。”

李延昊听了只是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众人为此不明,面面相觑,熟悉他秉性的郑清垂头想了一想,道:“这伙贼人非齐府之人,此贼臂上这个齐字,是操纵者摆的一个迷魂阵罢了。”

齐茂不服曰:“何以见得?”

郑清道:“理由颇为简单,这如跃居不过是一所空宅,他齐府岂会不知大人在朝中的势力,以成捷的秉性,他拿什么说服齐府派人夜袭空宅?而在与这伙贼人交手时,我已觉到这些人非一般江湖刀客,策谋者必是通过镂心刻骨而成。”

此言没引起李延昊的重视,他依然是嗯一声,便走出房屋。在堂屋门口停了一 会,抬头望了望夜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沁园走去。

一听见厮杀声就爬起来藏在暗处观察动静的丁坤三人,见李延昊朝废物的住所走去,便悄悄跟在后面,没跟上两步,就被郑清察觉,把三人提溜出来,不由他三人分辩,便把他们撵回了自己的屋里。

再说这三个女人听说同心居走水了,各怀鬼胎。李延昊出去之后,姚瑶又生醋意,愤愤不平道:“这是倒了啥邪霉了,一会王家一会张家,那害人精是与袁凌风奏何迷魂淫魄之曲,吃顿饭也不叫人安稳,一个破宅烧了就烧了,用得着惊风火扯地瞎叫唤吗?搅得李府事乱不成也。”

李梦含听他牢骚满腹,喜矣,面上依旧是一副道貌岸然之相,“弟妹这话我可不爱听,虽然这座老宅长期荒废,无人居住,但它毕竟是张赫的旧居,马虎不得,更不可坐视不管,与众人留下口舌。”

柳氏此时亦如油锅上的蚂蚁,哪有心思与他们说长道短,本想找个理由出来差香玲去打探消息,又恐李梦含看出破绽,只得压住性子,装着不以为然,附和道:“姐姐说的是,损失一个同心居按说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此宅非同一般,它牵动着众人的心,若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化成灰烬,恐怕也好说不好听呢。”

二人不谋而合,令姚瑶极为不快,鼓足劲要逞凶撒泼与柳可可论个高低,白灵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夫人,二公子哭闹不止,恐是肚子疼,我让香玲去请医生了。”

柳可可听后好是欢喜,知白灵是告他香玲已去打探,请他放心,他庆幸身边有这么一个得力的人,省了自家不少的心,于是向白灵投去一个不经意的笑容,“嗯,让奶娘用陈艾与二公子敷在肚脐上,或许能驱寒止疼。”

白灵听了心领神会,主子是要他差人去柳府报信,回应道:“是,夫人,白灵知晓了。”

白灵退下后,李梦含道:“可可,不是我说你,姐姐又不是外人,既然弘涛不舒坦,你还呆在此做何?还不快些去瞧瞧。”

柳可可随声应着:“哎。”可磨磨蹭蹭的没有一丝想要离去之意。

姚瑶瞧他这光景待要想埋汰他两句,没想到柳可可先登为快,“时辰已晚,明儿我等接着再玩,我现伺候姐姐去房里安歇吧。”

李梦含叹息道:“唉,时辰是不早了,你二人都回屋歇着吧,姐姐我天生就是那操心的命,同心居走水我岂能睡得着啊。”

未等二人说话,他便令人把桌子撤了,正想支使在屋里伺候的小厮去马厩把他的马牵到前院等候,见秋世云进来,便把此事交与了他。

姚瑶本想劝阻,这种事应是男人们的事,现夜已深,就别去凑这份热闹了,可见他盛气凌人,喧宾夺主,一副当家作主的架势,翻然改图,不去找那不痛快,把要想说的话扼杀在喉咙里。

柳可可在心里翻腾着,看似大姑姐已怀疑同心居藏有秘密,觉着匪夷所思,若要强行阻拦,且不说枉费心机,反而适得其反,况且千变万化皆天机,不如来个顺水推舟,称了他的意,除去他心中之疑,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秋世云听李梦含吩咐他去马厩牵出他的马来,面上虽然拱手低眉应着,身子却未动弹,而是左顾右盼揣度主子之心,见两位夫人都不吱声,犯了难,现已夜半三更,若要按大小姐之意去做,万一要有个一差二错,自己岂能担待得起,要违令不遵,大小姐脸面上过不去,立马就会令他难堪,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柳可可冲他道:“还不快些吩咐下去,差曹宝明他等护送大小姐去同心居。”

得到此令他如释重负,连连答道:“是,是,夫人……”正要下去办理,却被李梦含叫住,他扭头对柳可可道:“人就不必跟去了,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岂可空了巢穴,让旁人有可乘之机。再则,姐姐我又不是那草扎之人,这般不中用也。”

柳可可为拖延时间,装出一副同病亦同忧之相,道:“看看,看我这是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令姐姐误会了,姐姐乃德才兼备的女中丈夫,世人皆知,我是有那心,却没那能耐,本意是想与姐姐一同前往,可我这身子骨弱不禁风,去了反给众人添乱。差曹宝明他等跟随,防范未然,若是姐姐有个好歹,昊郎岂会饶了奴家,不打死奴家那才叫怪哉,即使为了自家安乐岂亦不敢有一丝疏忽。”

李梦含闻言在心中冷笑,呸,贱人,休在此逞口舌之利,而行那说人话做鬼事之举,眼下没空与你砸牙,便不冷不热道:“休要说矣,你们各自安歇吧。”说罢,转身出了膳厅朝前院走去。

姚瑶幸灾乐祸地瞅了柳可可一眼,令丫头小厮们掌灯为其引路,自己便亦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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