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开始颤抖。
比起怠惰的某位主教也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再是之前那些经过洗涤气息趋于单一化的圣物,这是新鲜的、生动的仿佛还带着祥子体温与昨日练习时专注情绪的........
真正的原初圣骸。
巨大的满足感与更强烈的亵渎感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贯穿了她的脊髓。
她几乎是颤抖着将这件新获得的外套与之前那几件被她自身气息污染得几乎失去原味的旧物并排放在一起。
新旧对比如此鲜明,旧的如同褪色的信仰,而新的.......
则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危险的生机。
肖申克的救赎一般挖出来的地下室现在足够容纳她蹲着进去。
她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那个被沉重矮柜半遮掩着的通往她真正圣殿的入口。
那个仅容她蜷身进入的狭小空间,在她眼中却比任何宏伟的教堂都更加神圣。
“扩建得赶紧了,这样的话可算不上圣殿啊。”
一种紧迫感攫住了她。
现有的空间太过逼仄无法容纳她日益膨胀的妄念与供奉。
她的视线扫过房间另一侧那个被她临时改造成仓库的壁橱。
橱门没有完全关严,隐约可见里面站立着一个与丰川祥子身形相仿的未上色的素体人偶。
那人偶在昏暗中沉默地伫立着,如同等待灵魂注入的空壳。
“到时候将这些衣服完全的穿在人偶之上再供奉人偶的话……”
这个念头让她呼吸一窒。
一股混合着极致兴奋与自我唾弃的战栗掠过全身。
那将是何等完美的替代品?
一个可以任由她装扮凝视甚至拥抱的永恒的不会拒绝她的祥子。
三角初华的内心确实相当的压抑了。
这压抑并非来自外界的压力而是源于她自身无法控制也无法向任何人言说的如同深渊般不断下坠的情感。
她需要这黑暗的圣殿。
需要这些窃取的圣物。
需要那个人偶......
唯有如此她才能在那令人窒息的现实与疯狂的幻想之间找到一丝扭曲的平衡。
她没有丝毫犹豫。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移开了角落的矮柜。
露出了那个通向地下的。
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洞口。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小铲子和加固用的钢铁。
如同最虔诚的苦行僧再次滑入了那片属于她的正在不断扩张的黑暗之中。
挖掘的声音被厚厚的地毯和填充的隔音材料吸收。
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泥土被铲动的沙沙声在这地下方寸之地回响。
她专注而疯狂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和衣衫但她毫不在意,仿佛每一次挥动铲子都是在向她的神明更靠近一步。
直到午夜过后,体力彻底透支!
三角初华才如同从水底浮出般,艰难地从地下室里爬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今夜挖掘出的泥土分装进数个黑色垃圾袋如同处理某种危险的证据。
她确实有注意规避建筑的承重结构和过于坚硬的部分。
这并非出于对法律的畏惧。
而是出于对这片圣域永恒性的偏执守护。
要是到时候这样的圣殿轰然倒塌,若是她在其中作为祭品连同她的欲望还有这一切都一同消散的话,倒是也没有大问题。
哪怕是一她的生命作为代价最后和卡拉比丘一样似了喵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如果是在她不在的时候因为她的疏忽而导致她的圣物被泥土沾染,这是她所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
完成这一切后她如同完成了一场盛大弥撒的祭司。
身心俱疲却又带着一种虚脱的安宁。
她甚至没有力气清洗掉指甲缝里的泥土,就那样带着一身疲惫与尘土的气息瘫倒在房间角落的床垫上。
几乎在接触到柔软表面的瞬间,便陷入了昏沉的充满光怪陆离梦境的睡眠。
昏沉的睡眠如同粘稠的沼泽,将三角初华拖入意识的深渊。
在那里现实的边界消融。
她呕心沥血挖掘、扩建的地下圣殿,已然竣工,并化为了她梦寐以求的光辉璀璨的神国。
那是一个无法用现实尺度衡量的广阔空间。
流动的清冷的月光构筑土木,柔和的光辉洒满每一个角落,驱散了所有阴霾与尘埃。
空气中弥漫着永恒不变的纯粹而浓郁的,属于丰川祥子的气息。
那雪松与月光混合的冷香,不再需要依靠残破的织物来捕捉。
它无处不在。
充盈着三角初华的每一次呼吸。
而在神国的中央,并非那个粗糙的素体人偶,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与丰川祥子别无二致的完美存在。
她穿着月之森的制服,蓝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金色的眼瞳中流转着温柔而专注的光芒。
她静静地坐在一架由月光凝聚成的键盘前,指尖下流淌出三角初华从未听过的却直抵灵魂深处的乐章。
她会抬起头,对三角初华露出只属于她一人的清浅而真实的微笑。
她会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初华。
声音空灵却带着确凿无疑的暖意。
在这里三角初华无需隐藏,无需窃取无需在阴影中卑微地仰望。
她是这神国唯一的子民。
也是神明唯一垂青的眷属。
她可以走上前,触碰那想象中的衣角,甚至可以依偎在祥子的身边感受那虚幻却令人心安的体温。
“这才是……应有的样子……”
梦。
三角初华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圆满与安宁。
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所有的求而不得,都在这里得到了净化与满足。
她建设了神国。
而神国也回报了她永恒的幸福。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欢愉达到顶点的刹那——
毫无征兆地。
神国的月光骤然熄灭。
中央那个完美的祥子连同那架月光键盘,如同被打碎的镜影在她眼前寸寸碎裂消散。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没有预兆,没有告别,只有彻底的绝对的无。
“祥子?”
三角初华徒劳地伸出手,抓向那片虚无的黑暗。
她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神国,崩塌了。
不,或许这里从来就不是神国。这里是她潜意识深处最恐惧的地狱。
一个没有丰川祥子的世界。
黑暗如同拥有实质的粘稠液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缠绕着她的脖颈扼住她的呼吸。
意义。
色彩。
声音。
气味。
空无一物。
她疯狂地奔跑,试图找到一丝祥子存在过的证据,哪怕只是一缕残留的气息。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吞噬一切的虚空。
“不……不要……把祥子……还给我……”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片虚无彻底吞噬同化,连自我意识都要消散之际——
她猛地惊醒。
“还好......只是梦啊......”
一切如旧。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放在枕边的那件之前的贴身衣物。
紧紧地将它攥在手里,将脸深深地埋入其中,用力地近乎窒息般地呼吸着那上面已然淡去却真实存在的微弱气息。
现实,从未如此令人安心,也从未如此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