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堪称灾难又诡异成功的直播结束后，林晚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在椅子上瘫了足足十分钟。客厅里还残留着补光灯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电子产品过热后的味道。
她还没从那场大型线上家庭伦理剧中缓过神来，手机就跟催命符一样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周扒皮”三个大字，旁边是那尊闪闪发光的财神爷头像。
林晚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接通。
“林晚！你出息了啊！啊？！”周曼的咆哮声差点掀翻林晚的天灵盖，“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那场直播数据有多炸裂！粉丝数！打赏额！热搜话题！你这是要上天啊！我告诉你，乘胜追击！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后天晚上八点，黄金时段，再来一场！”
听着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林晚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周姐，等等，后天？是不是太快了……”
“快？我嫌太慢了！你现在就是话题中心，热度就是钱！我不管，后天晚上八点，你给我好好准备，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结结巴巴跟个鹌鹑似的，我就……”
周曼的威胁还没说完，林晚公寓的门铃响了。
林晚只好含糊地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周姐，有人敲门，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她顶着一头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黑茶色长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外卖小哥，也不是快递员，而是顾清寒的贴身助理，陈曦。
陈曦依旧是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素颜妆，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开。
几名穿着印有“盛世集团技术支持”字样工作服的男人，推着几个巨大的航空箱走了进来。
林晚彻底懵了。
“这……这是？”
“顾总的安排。”陈曦惜字如金地解释，指挥着工作人员在客厅里迅速展开工作，“顾总认为，林小姐目前的直播设备过于业余，不利于个人形象的长期塑造。所以，她为您准备了一套新的。”
林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客厅在五分钟内，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电视台演播室。
4K高清摄像头，阵列式麦克风，电影级别的柔光灯组……比她上次那套“鸟枪”高级了不止一个次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清寒，就在这时，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金丝边眼镜下的丹凤眼扫过林晚，最后落在那套崭新的设备上，语气平淡无波：“后天的直播，我来做你的顾问。”
林晚的大脑直接宕机。
顾问？
什么顾问？直播顾问？
她一个咸鱼主播，何德何能，需要一个千亿集团的总裁来当顾问？
后天晚上七点五十分，林晚僵硬地坐在镜头前。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直播的，是来接受审判的。
审判官顾清寒就坐在她侧后方，一个巧妙的、镜头拍不到的死角。但那强大的气场，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空间。
直播间一开启，弹幕瞬间井喷。
“来了来了！教主又上班了！AwSL打卡！”
“咦？今天的布景和设备好像不一样了？感觉画质高清到能看清教主脸上的绒毛！”
“教主今天怎么这么……端庄？坐得好直，像个上课的小学生。”
林晚看着弹幕，紧张地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说句“大家好”，耳边就传来顾清寒清冷的声音。
“背挺直，不要塌腰。”
林晚的背瞬间绷成了一块钢板。
“眼神不要飘忽，看着镜头，想象它后面是你的观众。”
林晚的视线立刻定格在摄像头那个黑洞洞的镜头上，一动不敢动，像被施了定身术。
“欢迎大家……”她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干涩。
顾清寒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林晚如蒙大赦，拿起杯子就想喝。
“手肘不要抬太高。”顾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晚：“……”
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被人精准地操控着。
弹幕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我的错觉吗？好像是顾总的声音？！”
“卧槽！放大音量仔细听！真的是顾总！她在现场指导教主直播！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哈哈哈哈救命，教主被班主任现场抓包的样子也太好笑了！你看她那僵硬的小表情！”
林晚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那抹红色迅速蔓延，和她苍白的脸颊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她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用头撞墙，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就在这时，顾清寒站起身，走进了镜头范围。她很自然地拿走了林晚手里的白水杯，换上了另一只装着深褐色液体的杯子。
“林小姐肠胃弱，不能喝凉水。”她对着镜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平淡地解释，“这杯是特制的养生茶，以后她的饮食起居，都由我负责。”
“轰——！”
直播间像是被投下了一颗核弹。
“我靠我靠我靠！我听到了什么？！饮食起居都由她负责？！”
“这不是指导！这是宣示主权！赤裸裸的宣示主权！”
“‘我的人，我来管’，霸总小说照进现实了！顾总，我的互联网老公！”
“AwSL的姐妹们！记笔记！都给我记下来！这是考点！”
林晚端着那杯散发着浓郁药味的养生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偷偷瞥了一眼顾清寒，对方正用那双清冷的丹凤眼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占领了她的味蕾，林晚的五官差点当场扭曲成一团。
一个Id为“瑶瑶女王”的用户，用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刷了屏：“呵，负责人？管得倒是宽。林晚晚，别喝那玩意儿，姐姐明天给你送一车奶茶。”
紧接着，“小小最可爱”的弹幕也冒了出来，带着委屈的颜文字：“姐姐，那个茶看起来好苦哦，小小看着都心疼了qAq，顾总怎么能逼姐姐喝不喜欢的东西呢？”
面对屏幕上公然的挑衅，顾清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个观众抓住机会，大胆地提问：“请问顾总，您和林晚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等着顾清寒的回答。
顾清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她看了看身边紧张到快要停止呼吸的林晚，薄唇轻启，缓缓说道：
“我是她的……负责人。”
那个微妙的停顿，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激起万千涟漪。
“负责人”三个字，被她说得理所当然，却又充满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说完，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弹幕，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对林晚说：“林小姐，你的粉丝似乎有些‘活跃’。看来，需要加强管理。”
那语气，像是在警告某些不听话的小动物。
一个小时的直播，对林晚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结束的瞬间，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顾清寒却显得很满意。她走到林晚面前，抽出一张纸巾，动作自然地擦去她额头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指尖微凉的触感让林晚浑身一颤。
“表现不错。”顾清寒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下次，别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互动了。”
说完，她便带着她的团队，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晚呆呆地坐在原地，感觉自己不是完成了一场直播，而是被顾清寒精心策划地“公开表白”了一次。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AwSL超话，一个加精标红的帖子瞬间映入眼帘。
【封神之夜！《霸总的独家指导》，甜到昏厥！高能剪辑版！】
她颤抖着手点开视频。
视频里，顾清寒每一次“指导”，每一次纠正，都被配上了浪漫的bGm和粉红色的爱心特效。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背挺直”，被剪辑成了“来，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她冷着脸换掉水杯，被配上了“你的健康由我守护”的花字。
而视频的结尾，定格在顾清寒那句“我是她的……负责人”上，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只剩下三个被无限放大的、闪着金光的艺术字——“她是我的人”。
林晚看着那个在视频里，被顾清寒“宠爱”得像个小娇妻的自己，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好像……彻底掉进这位大魔王的圈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