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见面的人突然改头换面了一副陌生装扮,当然会被提出疑问。
但提出这个疑问的人绝不应该是君风和。
赤井秀一嗅觉何等敏锐,银发青年只是随口讥讽的一句话,他便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樱发男人缓缓睁开双眼。与温和文雅的伪装表象不同,这双眼睛仅仅只是展现出来,就倾泻出了难以令人忽视的压迫感。
“风和君不知道这件事?”
赤井秀一的视线若有所思的落在青年腕间——他早就注意到了,那里极其惹眼的金属锁环。
君风和感受到他的目光落点,立即厌恶的抽回手垂在桌下,连带着冷淡讥嘲的语气也跟着降温些许。
“难道赤井君在变身之前还特意通知过我?那可真是不幸,你的信鸽是不是在半路让人宰了炖汤喝了。”
语气十分恶劣。
不过赤井秀一已经快要习惯了这种对话节奏,因此并不觉得恼怒,反倒是青年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霎时皱起眉头。
“赤井秀一已经死了。”
男人忽然沉声抛出一条重磅消息,也成功注意到了银发青年一瞬收缩的瞳孔。
“这件事应该已经在那个组织里彻底传开了才对。”
“……”
君风和对上这片锋锐到凌厉的祖母绿,突然偏头避过了这道探究视线。
他当然清楚水无怜奈的事——早在黑泽阵临时出国前,组织就已经将她夺回。
他原本以为,后续来叶崖的假死戏码至少要等黑泽阵回国后才会上演……
可如今,赤井秀一竟已成了冲矢昴。
君风和眼睫微动,骤然明悟。
——神宫八咫那只老乌鸦,该不会前脚刚把他送回研二身边,后脚就把黑泽阵调回来了吧?
这算盘打得,怕不是要直接崩到他脸上?
好在黑泽阵也并非是任人摆布的主,这次回国后竟没顺着老乌鸦的心意第一时间来找他麻烦,反倒先去给赤井秀一添了堵。
……也就是说,赤井秀一是昨晚才“死”的咯?
君风和在这儿沉默着自顾自推算了个七七八八,而坐在对面的男人也已经顺势捡起了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剧本。
只一句话的功夫,赤井秀一已经察觉出了银发青年的异常状态。
“风和君,虽然我相信你的实力,但你确定要这么继续下去?”
樱发男人将自己犹如手术刀般精准剖析万物的眼神重新收敛在温和无害的眯眯眼伪装下,语气之中却多出一分沉甸甸的凝重。
“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直言不讳自己的发现,不容许青年存在任何避让的空间,“是因为这个?”
赤井秀一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点,好似已经隔着桌子望见了青年的手腕。
君风和收敛神思,面上一闪而过不耐的神色,似乎已经受够了自己每每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询问一遍的无意义流程。
“被人按头杀到不得不隐姓埋名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操心我这个阶下囚的事?”
银发青年冷眼回视:“能瞒过那个人的确是你的本事,但你也不会是毫发无损吧?”
“我该感谢你不辞辛劳一番,顶着伤体还要冒着风险跑来见我?”
银发青年忽而嗤笑:“不,你是为了来见我手里的情报才是。”
和此前几次见面不同,他此刻的状态异常暴躁,就像是一只承受人类太多伤害以后被迫应激的斑纹豹。
赤井秀一就这么静静注视了他一会儿,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而感到冒犯或是恼怒。
“风和君,我想我从来都没有隐瞒过自己的目的。”
他们之间即便是利用,也是明明白白划分清明的利益捆绑,不存在一方抱不平控诉另一方没有夹杂真心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或者说,他倒是很乐意夹带点私心进去,架不住眼前人从来都没把他这份心意放在心上。
“……”
银发青年闭了闭眼。
良久,等到他面前那杯不受宠爱的拿铁咖啡都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君风和才重新面无波澜的掀开眼皮。
“抱歉。”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次,他不再避讳腕间的锁环映入他人眼中。
“记忆变成碎片的感觉总归惹人心烦。”
恐怕还不止如此。
赤井秀一注视着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疲惫神色的青年,暗自想道。
能在琴酒那种没有半点同理心的刽子手手底下存活,要付出的代价只会巨大到难以想象。
而记忆化作碎片丢失,仅仅只是银发青年身上能够展露出来的其中一种代价而已。
“再这样下去,你会遗失曾经珍视的东西。”
樱发男人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略带甜蜜的味道并没能减少他语调中的警告意味。
——记忆这种存在,说是构成一个人独立人格的重要因素都不为过。
君风和对此冷静回应:“我正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而努力。”
赤井秀一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世上珍贵的东西有很多,但以青年现在的处境,他只能奋力一搏,去赢取自己最看重的那一份珍宝。
“……FbI可以随时提供一份证人保护计划。”
君风和笑了一声:“怎么,你觉得我会用到?”
“只是个备用提议。”赤井秀一心中叹息,沉声道,“会用到的话也就不是风和君你了。”
银发青年很清楚自己正走在怎样的一条荆棘道路上,也很清楚踏上这条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赤井秀一不会去劝。
哪怕其实只要银发青年放弃对琴酒报仇的想法,以对方的本事和人脉,想要全身而退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