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石归位,地火平息,朱雀残影显圣。千户苗寨历经劫波,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宁与生机。纯净而温暖的地火气息如同母亲的怀抱,滋养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焦黑的山林开始萌发新绿,躁动的生灵也逐渐归于平静。
祭坛广场上,劫后余生的寨民们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他们望向祭坛上那个青衫少年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敬畏。是他,这个外乡来的年轻人,以匪夷所思的手段,识破阴谋,力挽狂澜,不仅拯救了他们的性命,更守护了苗疆的圣山与圣物。
依娜圣女走到林天缘面前,庄重地行了一个苗疆最崇高的礼节,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林先生,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您便是我千户苗寨永世的朋友,但凡有所需,苗疆上下,莫敢不从!”
她身后,众多苗人,包括那些原本忠于麻黑蛊老、此刻已然醒悟的蛊武士,也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谢林先生救命之恩!”
声浪汇聚,在山谷间回荡。
林天缘连忙虚扶一下:“圣女阁下,诸位乡亲,不必多礼。斩妖除魔,护佑生灵,本是我辈分内之事。”他语气平和,并无居功自傲之色,这份气度更令苗人折服。
这时,阿雅也扶着她的父亲走了过来。阿雅的父亲虽然伤痕累累,虚弱不堪,但眼神中充满了重获新生的激动与对林天缘的无限感激。他挣扎着要跪下,被林天缘及时拦住。
“恩公!若非您明察秋毫,揪出真凶,我……我恐怕早已含冤而死!阿雅也多亏您照顾……此恩此德,我父女二人永世难忘!”这位饱经风霜的苗族汉子,此刻虎目含泪,声音颤抖。
“阿叔言重了,真相大白,沉冤得雪,便是最好的结果。”林天缘温言安慰道。
场面温馨而感人。杨文渊在一旁看着,心中也颇为感慨,这一路行来,艰险异常,但能换来这样的结果,一切都值得。
然而,林天缘的心绪却并未完全放松。他抬头望向已然恢复平静、却依旧显得神秘巍峨的焚骨山,眉头微蹙。朱雀残魂的显圣,赤焰石的回归,地火的平息……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暂时的终结,但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未被触及,或者说,有什么信息被传递了过来。
他缓步再次走上祭坛,来到那已然恢复平静的火神座前。赤焰石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力量。他伸出手,并未触碰赤焰石,而是轻轻按在火神座的边缘,闭上双眼,将自身那新生的、与地火同源的暗金星火灵觉,缓缓探入地脉深处。
他“看”到,那庞大的“焚天炼地归元邪阵”因为失去了麻黑蛊老这个主持者以及赤焰石这个核心能量源,已然停止了运转,其邪恶的符文正在地脉之气的自然流转下缓缓崩解、消散。但就在那邪阵原本核心的下方,更深的地脉交汇之处,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沉重的……淤结之感。
那不是邪阵残留的能量,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浊气”。如同奔腾江河底部的沉沙,平日里无害,但若积累过多,便会阻碍水流,甚至引发改道。
“地火虽平,地脉犹滞……”林天缘心中明悟,“邪阵的布设,并非无的放矢。它选择此地,恐怕正是因为此处地脉本就存在隐患,易于被其利用。如今邪阵虽破,但这根源的淤结未除,长此以往,恐生他变。”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悬浮于火神座上的赤焰石,似乎感应到了他灵觉的探查与心中的忧虑,突然再次微微一亮!一道极其纯粹、不含任何杂念的地火灵性意念,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他的灵觉,反向传递到了他的识海之中。
并非完整的语言或图像,而是一种混合着古老记忆片段的、模糊的“预感”或“启示”。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广袤无垠、厚重苍茫的黄色大地,山峦如同巨龙脊背般起伏,地气沉凝而磅礴。在那片大地的深处,某种秉承着中央戊土之精的古老存在,似乎正陷入一种深沉的“沉睡”或“禁锢”之中,其气息晦暗不明,与周围大地的联系也变得微弱而紊乱。
同时,另一个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心悸的画面碎片闪过——那是一片无尽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水域,冰冷、死寂,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在那幽暗的最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瞳孔般的漩涡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与……一种熟悉的、源自“深渊之眼”的、却又更加古老纯粹的贪婪与恶意!
“归墟……之眼?”一个名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天缘的脑海,伴随着一股强烈的警示意味。
地火已明,接下来,是厚土之困。而那最终的威胁,依旧潜伏在那无尽的归墟深处……
赤焰石传递来的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光芒也重新内敛。
林天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解决一次危机后的感悟,这是来自南方朱雀镇物(或其关联物赤焰石)的指引,是关于五行镇物现状以及最终威胁的……新的预言!
“天缘,可是有所发现?”杨文渊见他神色有异,上前低声问道。
林天缘点了点头,沉声道:“地火之危虽解,但五行失衡之局未变。赤焰石给了我指引,下一个关键,在于‘中央厚土’。”
“中央厚土?”依娜圣女也走了过来,听到此言,若有所思,“林先生是指……”
“一片承载万物、地气最为厚重的土地。那里,似乎有秉承土行本源的存在陷入了困境。”林天缘解释道,“其具体方位尚不明确,但这或许是稳定五行、应对最终威胁的关键一环。”
他没有提及那令人心悸的“归墟之眼”,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依娜圣女闻言,沉吟片刻,道:“若论地气厚重,山川龙脉之根源,据我所知,中原腹地的‘昆仑墟’支脉,或者西北方向的‘龙岭’、‘秦川’古道,皆是传说中地脉汇聚之所。尤其是秦川古道,连接东西,贯穿古今,其地脉之雄浑沉凝,素有‘天下地气十斗,秦川独占其四’的说法。”
“秦川古道……”林天缘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这与他感应到的那片黄色大地的意象隐隐吻合。
“至于那最终的威胁……”林天缘看向杨文渊,语气凝重,“依旧指向‘水’,但那并非普通的水,而是……万物终结与归宿之水,其名……‘归墟’。”
杨文渊脸色一凛,他自然记得在东海之滨,那灰袍人提及的“水狱”以及其下镇压的“深渊之眼”。如今看来,“归墟”很可能便是那“水狱”的真正面目,或者说,是其核心所在!
前路依旧漫长,且更加凶险。
这时,几名苗寨的长老在依娜圣女的召集下也走了过来,他们已然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对林天缘感激之余,也表达了诚挚的挽留之意,希望他能多在寨中盘桓些时日,让他们略尽地主之谊,同时也能请教关于地脉养护、避免类似邪阵再次出现的方法。
林天缘婉言谢绝了长老们的好意,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动身。不过他并未藏私,根据《青囊天机》中的记载以及此次的见闻,简要地向依娜圣女和几位长老阐述了一些养护地脉、监测地气异常的基础风水原理与简易阵法,令他们受益匪浅。
休整了一日,待到林天缘气息完全稳固,阿雅父女的身体也无大碍后,辞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寨门前,依娜圣女、阿雅父女以及众多寨民前来相送。
“林先生,杨先生,一路保重!”依娜圣女将两个装满苗疆特制解毒、疗伤、辟蛊丹药的苗绣布袋递给二人,“山高水长,苗疆永远是你们的朋友。”
阿雅眼圈红红,将一个自己亲手编织的、蕴含着祝福平安意味的苗锦小挂件塞到林天缘手里:“林大哥,杨大哥,谢谢你们……一定要再回来看看。”
林天缘和杨文渊郑重接过,道谢告辞。
转身,踏上新的征途。身后是苗疆的青山绿水与淳朴情谊,前方,是更加厚重苍茫的秦川古道,以及那深埋于厚土之下的未知谜团与危机。新的预言,已然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