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退走,留下的只有破碎的冰原、消散的鬼气,以及回荡在风雪中那不甘的厉啸。幸存的少数鬼教徒早已作鸟兽散,或死于阵法反噬,或亡于崩塌的冰崖。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自深渊中升腾而起的巨大玄武虚影,以及它所散发出的、浩瀚而沉静的威严。灰白色的归墟之气不再狂暴,而是如同被驯服的巨兽,温顺地环绕在玄武虚影周围,缓缓流转。
林天缘在那一缕精纯玄武本源的滋养下,勉强站稳身形。他体内的伤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至少有了行动和继续施为的余力。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深渊中的存在,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自然而亲切。
兀骨长老挣扎着来到他身边,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敬畏,他望着那玄武虚影,声音颤抖:“大神苏醒了……真正的意志苏醒了!林小友,是你,是你的信念引动了大神的回应!”
林天缘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玄奥的虚影:“并非我引动,而是玄武大神本就守护于此,我所做的,不过是让祂感知到了危机与……同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迈步向前,走向那深渊的边缘。每靠近一步,那股沉静、古老、浩瀚的意志便清晰一分。没有压迫感,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审视与询问。
兀骨长老想要跟上,却被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示意他止步。这是独属于林天缘的机缘。
林天缘独自一人,来到深渊之畔。向下望去,不再是纯粹的吞噬与黑暗,那点温润的玄光已成为核心,光芒所及之处,灰白雾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秩序感。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在光芒的最深处,似乎有一个**古朴的、龟蛇盘绕形态的玉盘**在缓缓旋转,正是那**玄武承露盘**!
“守龙一脉传人,林天缘,拜见玄武尊神!” 林天缘立于万丈深渊之旁,对着那玄武虚影,郑重地躬身行礼。他没有用“晚辈”自称,而是报出了自身的传承与责任。因为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是守护龙脉、维系苍生的使命。
玄武虚影那巨大的蛇首微微低下,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将目光投注在林天缘身上。那目光沉静如万载玄冰,却又仿佛能洞彻他灵魂深处的一切——他的过往,他的挣扎,他的牺牲,他的守护之念,以及他体内那四件同源镇物的气息。
没有声音,但一股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回荡在林天缘的心湖之中,古老而晦涩,却又自然而然地被他所理解:
【承载……四象……溯源……归真……】
与此同时,林天缘体内的四件镇物——镇泗水鼎、山河社稷印、赤帝斩龙剑、白虎锐金旗,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不受控制地齐齐震动,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青龙之影盘旋,带着生生不息的乙木生机;
朱雀之影长鸣,燃着焚尽邪祟的离火之焰;
白虎之影咆哮,透着斩断一切的庚金锐气;
麒麟(后土)之影沉稳,散发着承载万物的戊土厚德;
四象虚影自林天缘周身浮现,虽不完整,却气息纯正,围绕着他不断旋转,最终化作青、红、白、黄四道本源气流,在他头顶交织盘旋。
而深渊之中,那玄武承露盘也仿佛受到了牵引,玄光大盛!一股**幽邃、浩瀚、承载万物、定鼎四极**的癸水本源之气冲天而起,与林天缘头顶的四象气流遥相呼应!
五行不全,四象有缺。唯有集齐五方镇物,调和五行,圆融四象,方能真正发挥出镇压气运、定鼎乾坤的无上伟力!
此刻,林天缘集前四象之力,引动了这最后的北方玄武,水行本源!
那玄武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吟,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消散,化作最精纯的玄冥道则,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向深渊核心那旋转的“玄武承露盘”。承露盘光芒越来越盛,其上的龟蛇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吞吐着无尽的归墟之气与玄冥真水。
最终,所有的异象收敛。那巨大的玄武虚影彻底消失,翻滚的归墟之气也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只是其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吞噬感减弱了许多,多了一份沉静的秩序。
一道温润的玄光自深渊中缓缓升起,如同暗夜中升起的星辰。光芒收敛,露出其本体——正是一个直径约尺许的玉盘。玉质非金非石,触手温凉,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玄黑色,盘体雕刻着龟蛇缠绕的玄武真形,龟甲之上天然铭刻着河图洛书般的纹路,蛇首微昂,口中含着一颗不断凝聚、却又永不滴落的**露珠**,那露珠仿佛蕴含着世间一切水之精粹,生机与死寂并存。
**玄武承露盘!**
它缓缓飞至林天缘面前,静静悬浮,不再散发惊天动地的威压,却自有一股定鼎八方、万法不侵的沉静气度。
林天缘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以及那股与他同源、认可了他的守护意志。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承露盘捧在手中。
在接触的刹那,一股水乳交融的感觉涌遍全身!体内原本还有些滞涩的法力瞬间变得圆转自如,四件镇物也发出欢快的嗡鸣,与手中的承露盘气息相连,循环往复,构成一个初步完整的**五方镇物体系**!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洗涤,变得更加澄澈坚韧,对天地水元之力的感知与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更重要的是,他明确地感知到,脚下这“玄冥之眼”的归墟之力,不再排斥他,反而隐隐受其引导。虽然还远达不到掌控的程度,但至少,他拥有了在此地立足、甚至借助其力量的资格!
“承露定海,玄冥归心……” 林天缘抚摸着温凉的盘体,心中明悟。此物最大的功效,并非攻伐,而是**定**!定地水风火,定气运龙脉,定心神魂魄,乃至定这归墟死寂!
有了它,修复龙脉、加固“水狱”封印,便有了真正的希望!
兀骨长老此时才敢上前,看着林天缘手中那散发着朦胧玄光的玉盘,激动得老泪纵横,再次匍匐下去:“神器择主!玄武大神认可了您!守龙一脉,果然是天命所归!”
林天缘将承露盘郑重收起,扶起兀骨长老:“长老请起。神器非我私有,乃为苍生暂掌。如今五物初聚,鬼帝虽退,然危机未解。我必须尽快携此物南归,稳定中原局势,并寻机彻底解决水狱之患。”
兀骨长老用力点头:“老朽明白。玄冥族会遵循古老誓言,继续守护此地,等待尊主需要之时。”
林天缘看了看这片历经大战、满目疮痍却又重归寂静的冰原,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加沉重的责任。集齐五方镇物,并非终点,而是另一场更加艰难征程的起点。
他不再停留,向兀骨长老辞行后,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淡淡的玄冥水汽,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归途,注定不会平静。鬼帝的威胁,燕王的叛军,动荡的龙脉,以及那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上古水狱……一切都如同悬顶之剑。
但此刻,手握五方镇物的林天缘,心中那守护的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