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没再多说半句废话,利落地转身坐回电脑前。按下开机键的瞬间,屏幕的白光“唰”地映在他脸上,照得下巴上那些新冒出来的胡茬格外扎眼——他最近在赶一批办公电脑的订单,天天熬通宵,上次见面时还没这么憔悴。
word文档一打开,键盘声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快得跟说书先生打快板一样:
“话术不能假。开头让阿飞发‘房东催租,我把我爹留的那块梅花表当了——就表链磨出包浆那只,才勉强凑够这个月的租金’,细节越具体越真实。”
我靠在桌边,看着他十指在键盘上翻飞,突然想起他以前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数据这东西,跟人心一个德行,没彻底销毁前,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而现在他要挖掘的,是林晓燕那张笑脸底下藏着的肮脏心思。
“听着,关键节点一定要卡准。”
我把系统分析出的要点一条条报出来,
“开头要颓废,‘昨天吃了两顿泡面,今早想煮个鸡蛋,打开冰箱就剩个空壳’,先勾起她的厌烦;中间要提那批钢筋——‘店里的钱全砸进去了,现在那批钢筋堆在仓库里锈得直掉渣,根本没人要’,让她觉得挪走的钱已经安全了;最后要给个台阶,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哪天’,她准会忍不住显摆。”
刚子一边飞快地敲击键盘,一边回头看我,镜片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加一句‘我跟张伟借过钱,他说他手头也紧,还让我别声张’怎么样?故意提起张伟,让她以为阿飞还蒙在鼓里,觉得这男人傻得可怜,警惕性自然就松懈了。”
“高啊!”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要是看见阿飞把奸夫当救星,保准更得意,说不定就会嘲讽‘你跟张伟借钱?他能有什么钱’——这不就自爆了吗?”
刚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又落回键盘。铁皮墙的缝隙里漏进几缕阳光,灰尘在光柱里飘浮,像一群跳舞的小虫子。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想起门口的烤肠摊:
“我去买两根,你要辣不?”
“不辣,少放酱。”他头都没抬,键盘声一刻不停。
烤肠刚咬第一口,滚烫的肉汁就烫得我直咧嘴。这时小宇抱着块主板过来了:“军哥要的货,都验过了,没问题。”刚子“嗯”了一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随即把屏幕转向我:
“你看这句,阿飞发‘银行卡里就剩两百多了,刚去银行打的流水’,林晓燕要是回‘你才知道?’,就说明她早就盯着账户,没跑了。”
我嚼着烤肠连连点头,看着他继续修改了两处——把“活着没念想”改成“有时候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解释说“太刻意了,像在演戏”。
搪瓷杯里的菊花又泡开了几朵,茶水呈现出透亮的琥珀色。
等他把文档全部整理好,拷进U盘时,太阳都已经西斜了。
金属U盘凉丝丝地贴着手心,让人莫名踏实。
“分三段发,间隔二十分钟,别太密集。”他仔细擦拭着眼镜,“晚上我跟阿飞视频,教他语气——要软绵绵的,别像念稿子,多加几个‘唉’‘真没办法’,才像他平时的样子。”
这时候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臭军发来的语音,背景里还夹杂着“军哥,水泥到了卸哪儿”的喊声,他完全没理会,声音里的得意都快从听筒里溢出来了:
“卫柠,刚才我又去了悦来宾馆查了开房记录,这一个月他们就开了四次,张伟登记的,全是钟点房,下午三点到六点。那前台说这俩每次来都鬼鬼祟祟的,掏身份证时头都不抬,开完房就溜,跟做贼一样!”
我和刚子对望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掩藏不住的怒火!
走出隔间,外面市场的喧嚣再次涌来:“耳机十块一个!听个响都值!”
刚子送我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叮嘱:“让阿飞别慌,有任何岔子立刻打我电话。”
我点点头,刚掏出手机要给阿飞发消息,就看见系统提示——“陷阱完成度100%”。
臭军那边已经跟宾馆打了招呼,等着抓林晓燕和张伟的现行;刚子这儿的语言陷阱也张好了,字里行间都是精心布置的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