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去观摩一下郑首席的家？”
清朗的提议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去看看！必须去看看！”哈士奇同学兴奋得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他实在无法想象郑阳口中那个“黑白灰工具屋”具体能寡淡到什么地步，“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人类禁区的美学！”
陈默宇也难得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挠了挠头：“听起来……很特别。”医生的职业本能让他对这种极端环境产生了一种探究欲。
周俊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实地考察，有助于更精准地分析问题根源，为后续的‘新家计划’提供数据支持。”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也很好奇。（之前跟大狗视频的时候见到过一次。）
温笑没说话，只是优雅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显然也默认了这个提议。
清朗来了精神，他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可没忘记郑阳之前是怎么“诱哄”他叫老公的，现在有机会去参观这块木头的“老巢”，说不定能挖掘出更多有趣的黑历史，以后逗弄起来就更有素材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身边坐得笔直的郑阳，语调拖长，带着惯有的撩拨：“郑首席~怎么样？方不方便让我们去参观一下你的……‘秘密基地’？”他又故意用了以前的称呼，尾音上扬，像小猫爪子轻轻挠过心尖。
郑阳对上清朗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的公寓，从未接待过如此多的“访客”，那是一个完全按照他个人逻辑和习惯构建的绝对私密领域。但看着清朗期待的眼神，以及另外几人（尤其是林羽）那快要实质化的好奇目光，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他站起身，“距离酒吧步行约十二分钟。”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年度酒吧，朝着郑阳的公寓进发。清朗故意落后半步，看着郑阳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视死如归”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
站在郑阳公寓的门口，除了郑阳本人，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着，仿佛要进入什么严肃场所。
郑阳拿出钥匙——不是常见的钥匙串，而是一把单独、锃亮的银色钥匙，精准地插入锁孔，转动，开门，动作流畅得像经过无数次演练。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随着门缝逐渐扩大，公寓内部的景象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走在最前面的林羽，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了无声的惊叹。
跟在他身后的陈默宇，眨了眨他那双清澈中带着傻气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茫然。
周俊的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的冲击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陈默宇的手。
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温笑，金丝眼镜后的眉毛也几不可见地挑高了一个像素点。
清朗站在最后，透过前面几人的缝隙看清了屋内的全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一种混合着“果然如此”、“哭笑不得”以及“这他妈也太夸张了”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失语。
这……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正如郑阳所描述，整个空间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基调，冰冷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客厅宽敞，但家具寥寥无几：一张看起来硬度堪比医院候诊椅的灰色双人沙发，一张光可鉴人的黑色方形茶几，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地板是冰冷的浅灰色瓷砖，光洁得能照出人影，没有任何地毯或装饰。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正对门口的那一整面墙的金属架。那不是普通的书架或展示架，而是类似工厂仓库或者高端实验室里用的那种重型工业货架，银灰色的金属材质泛着冷光。架子上，每一层都摆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最上层是各种型号的调酒壶、量酒器、吧勺，按照大小和材质分类，排列得横平竖直，间距完全一致。
中间几层是书籍，清一色的精装硬壳，书脊朝向完全统一，高度有序递减，像一道严谨的色谱。仔细看，书脊上的标签似乎还按照某种编码系统进行了标注。
最下面几层，则是一个个透明的、带白色标签的收纳盒。标签上的字迹是打印体，清晰醒目：【精密螺丝刀套装】【公制\/英制扳手】【电路检测工具】【常用耗材（螺丝\/螺母\/垫圈）】……林林总总，堪比一个小型五金工具箱。
整个客厅，没有任何植物，没有任何装饰画，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而不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我……我的老天爷……”林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迈进一步，仿佛怕惊扰了这片领域的“神圣秩序”，“郑阳……你平时在这里……是进行人体改造还是研发秘密武器？”他指着那面工具墙，表情扭曲。
陈默宇也跟着走了进来，目光呆滞地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和那硬邦邦的沙发，喃喃道：“这沙发……坐上去会不会得痔疮？”
周俊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冷静分析的表情：“功能分区明确，动线流畅，储物系统高效……从效率角度看，无可挑剔。”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但从居住舒适度和心理感受角度评估，得分……极低。”
温笑优雅地踱步进去，目光扫过冰冷的瓷砖和金属架，最后落在郑阳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郑先生，你的公寓很好地诠释了‘形式追随功能’的现代主义设计理念，只是……稍微极端了一点。”
清朗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他走到郑阳身边，用一根手指戳了戳郑阳硬邦邦的胳膊，语气复杂：“郑老师……你赢了。我以前觉得我够了解你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他想象了一下郑阳每天回到这个“舱体”一样的地方，脱下外套，可能还会拿着白手套检查一下金属架上有没有落灰……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郑阳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和语言的“轰炸”。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耳根微微泛红，眼神也有些游离，似乎不太习惯自己的私人领域被如此直白地品头论足。
“这里，满足基本生活需求。”他试图解释，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点。
“基本需求？”林羽怪叫一声，指着那沙发，“那玩意儿能叫满足‘坐’的需求？那是刑具吧！”他又跑到紧闭的卧室门口，好奇地探头（没敢直接进去），“卧室呢？卧室也这样？”
郑阳走过去，推开了卧室门。
卧室同样简洁到令人发指。一张1.5米的板式床，铺着灰色的床单，被子叠得棱角分明，堪比军营标准。一个同色系的推拉门衣柜，除此之外，连个床头柜都没有。窗户很大，但窗帘是厚重的深灰色，将阳光隔绝了大半。
“……”众人再次沉默。
清朗看着那张窄小的、看起来就硬邦邦的床，想起之前在自己休息室那张柔软大床上发生的种种，以及自己当时抱怨床小的话，顿时觉得腰和后某个部位又开始隐隐作酸。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对郑阳说：“郑阳，以后你想都别想再碰我一下，除非换张至少两米的大软床！”
郑阳身体一僵，转头看向清朗，眉头微蹙，似乎在进行严肃的风险评估。
周俊适时地打断了可能发生的“床铺争论”，他指着那面工具墙，问出了关键问题：“郑阳，你收集这么多工具……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他实在无法将顶尖调酒师和五金店老板联系到一起。
郑阳的目光随着周俊的手指看向那面墙，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类似于“温柔”的情绪？（虽然在他脸上出现这种情绪显得极其诡异）
“修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调酒器具，家电，水电。都可以。”他顿了顿，补充道，“有备无患。”
清朗忽然想起，酒吧里偶尔有东西坏了，确实都是郑阳默默修好的，手法专业效率极高。原来根源在这里！这家伙是把“未雨绸缪”和“功能至上”刻进dNA里了！
参观完毕，五人重新退回到客厅中央（没人敢去坐那张沙发），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林羽拍了拍郑阳的肩膀，语气充满了同情（以及一丝幸灾乐祸）：“兄弟，我收回之前的话。让你搬去清朗哥家，不是让你去适应，是去拯救你啊！你这地方，多待一秒我都觉得灵魂要被格式化了！”
陈默宇深有同感地点头。
周俊总结陈词：“新家计划，刻不容缓。并且，在家具选择和装修风格上，清朗哥必须拥有绝对主导权。”
温笑微微颔首：“附议。”
清朗看着郑阳那副明明有点无措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又看了看这个冰冷得如同太空舱的公寓，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他伸出手，轻轻勾住了郑阳垂在身侧的手指。
“听见没，郑阳？”他晃了晃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诱哄，“以后我们家，我说了算。不准有工具墙，不准黑白灰，不准硬沙发，最重要的是——床必须又大又软！”
郑阳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与这冰冷环境格格不入的温热触感，低头看着清朗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亮晶晶的眸子，心脏那块最精密的部件似乎又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了清朗的手，收紧。然后，在众人（尤其是林羽）惊讶的目光中，他微微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了一下清朗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快速、略带笨拙，但毫无疑问是亲昵的动作。
“好。”他应道，声音低沉而肯定，“听你的。”
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所有人都能听出里面不容置疑的承诺。
清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像只偷到了全世界小鱼干的布偶猫，明媚又得意。
林羽在一旁捂着胸口，夸张地哀嚎：“嗷！眼睛！我的眼睛！又被闪瞎了！”
周俊默默别开脸，嘴角却微微上扬。
温笑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了然的光。
看来，让这块冷硬的“杜宾”彻底融入充满烟火气的人间，虽然任重道远，但前景……似乎一片光明。至少，有那只漂亮的“布偶猫”在前面领着，不怕他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