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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夜入局

雨丝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斜斜扎进老城区的霓虹里,把原本就斑驳的街道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色块。易安踩着积水走到“福安里”3栋楼下时,裤脚已经沾满了泥点,廉价的帆布鞋里灌满了冰冷的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她抬手推了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铁锈摩擦的声响尖锐刺耳,像是有人在暗处用指甲刮擦金属,听得人头皮发麻。门轴处的铁锈簌簌往下掉,落在积水里,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潮湿的空气里,除了雨水的腥气,还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腐朽霉味,像是陈年的木头泡在水里,又混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甜,隐隐钻进鼻腔。

“易安,这里。”巷口传来余娉的声音,她裹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怀里抱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箱子上贴满了各种泛黄的标签,边角处还有明显的磕碰痕迹。夜视仪架在她的额头上,绿光透过镜片映在她脸上,让她那双总是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显得格外幽深。余娉的脸色有些苍白,握着箱子把手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也被这老楼的阴森气息影响到了。

易安点点头,侧身让余娉进来,再反手带上门。铁门关上的瞬间,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巷外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瞬间被挡在门外,只剩下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东西在墙缝里蠕动。

“情况怎么样?”易安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面前这栋灰蒙蒙的旧楼。楼体大概有六层,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墙,像是结痂的伤口。窗户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少数几扇亮着灯,光线昏黄微弱,在雨夜里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熄灭。有些窗户的玻璃已经破碎,用塑料布胡乱遮挡着,风吹过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女人的啜泣。

余娉打开金属箱子,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按下开关。仪器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字,还伴随着轻微的“滴滴”声。“磁场异常,比正常数值高出三倍多。”她指着屏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而且温度也不对劲,外面现在是二十三度,这栋楼周围只有十七度,越靠近楼道口,温度越低。你看这里,”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磁场波动很不规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

易安皱眉,抬手摸了摸楼道口的墙壁。墙壁冰凉刺骨,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指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湿滑的黏腻感,像是沾到了什么不知名的液体。她蹭了蹭指尖,凑近鼻尖闻了闻,那股腥甜的气息更浓了。“失踪的老人叫什么名字?”

“张伯,七十六岁,独居。”余娉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纸递给易安,“上周三晚上,邻居还看到他在楼下散步,手里拎着刚买的菜,精神头看着还不错。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周五的时候,三楼的住户反映张伯家漏水,水顺着天花板往下滴,物业敲门没人应,怕出意外才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发现家里没人,门窗都是从里面反锁的,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厨房的菜还放在案板上,像是刚准备做饭就突然消失了,现在按失踪人口立案了。”

易安接过打印纸,借着余娉仪器上的绿光看了看。纸上是张伯的照片,老人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笑容慈祥,眼神里带着一丝独居老人常见的落寞。下面还写着一些基本信息,住址正是福安里3栋402室,备注里写着“无子女,亲戚定居外地,很少联系”。

“邻居还说什么了?”易安把打印纸还给余娉,目光投向黑漆漆的楼道口。楼道里没有灯,只有几缕微弱的月光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照亮了满地的垃圾和散落的杂物——破旧的塑料瓶、发霉的报纸、还有几只死老鼠的尸体,被雨水泡得发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空气中的腥甜气息和霉味、腐臭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阵阵作呕。

“不止一个邻居反映,最近半夜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余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下意识地往易安身边靠了靠,“有拖拽声,‘哗啦——哗啦——’的,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东西在走廊里走,从四楼一直拖到一楼,持续了好一会儿。还有女人的低泣声,断断续续的,特别渗人,像是在耳边哭一样。有个住在3楼的住户,就是反映漏水的那个,说前天晚上他起夜,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动静,扒着猫眼往外看,看到402门口站着一个白影,轻飘飘的,看不清脸,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吓得他当场就瘫在地上了,等缓过神来再看,白影又不见了。他现在都不敢在家住,搬到亲戚家去了。”

易安沉默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支强光手电,按下开关。一道刺眼的光束射向楼道深处,照亮了斑驳的墙壁和陡峭的楼梯。楼梯扶手是铁制的,上面布满了锈迹,有些地方已经断裂,悬在空中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会掉下来砸到人。墙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纵横交错,看得人心里发毛。有些抓痕还很新,边缘的墙皮还在往下掉,像是刚留下不久。

“走吧,上去看看。”易安率先迈步走进楼道,手电的光束在前面探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咚咚”作响。余娉紧紧跟在后面,手里握着检测仪器,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张黄色的符箓,指尖微微泛白,显然有些紧张。她的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但楼道的回声还是把她的动静放大了不少。

刚走到二楼转角,易安的手电突然停住了。在墙壁上,赫然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一个倒过来的“人”字,下面拖着三条弯曲的线条,线条的末端还有细小的分叉,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挣扎的人形。符号是用暗红的颜色画的,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刚涂抹不久,边缘有些模糊,像是混合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易安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那个符号。暗红的颜料质地粘稠,沾在墙上不容易脱落,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指尖立刻沾染上一丝粘稠的液体,滑腻腻的,像是血浆。她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和刚才在楼道口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更浓郁了些。

“这是什么符号?”余娉也凑了过来,眉头紧锁,拿出手机对着符号拍了张照,“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涂鸦,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标记。我之前在一些古籍里见过类似的符号,但都不完整,好像和某种古老的祭祀有关。”

易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见过不少奇怪的符号,不管是民间的迷信符咒,还是某些小众宗教的标志,但从来没见过这样扭曲诡异的。而且这颜料的气味和触感,让她越来越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颜料,而是血。她用指甲刮了一点颜料,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除了腥甜,还有一丝淡淡的腐朽味,像是陈旧的血迹。

就在这时,四楼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缓慢地打开了房门,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听得人汗毛倒竖。易安和余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她们放轻脚步,一步步往上走,楼道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寒意透过衣服渗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就潮湿的空气变得更加阴冷,呼吸都能看到白色的雾气。

走到四楼楼道口,手电的光束立刻射向402室。房门果然开了一条缝,冷风从门缝里涌出来,带着一股浓重的腐朽霉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女人低泣声,比在楼下听到的更清晰了,像是就在门后。易安能感觉到,门缝里透出的气息不仅阴冷,还带着一股强烈的恶意,让人浑身不舒服。

易安握紧了背包里的防狼棍,示意余娉待在后面,自己则慢慢靠近房门。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沙沙沙”,持续不断,听得人头皮发麻。那声音很有规律,像是在有节奏地刮着什么,又像是某种信号。

“谁在里面?”易安沉声问道,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里面的声响突然停了,低泣声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易安犹豫了一下,伸手推了推房门。“吱呀——”房门被推开了更大的缝隙,足够一个人侧身进去。一股更浓烈的腥甜气息和霉味涌了出来,几乎让人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举着手电走了进去。客厅里一片狼藉,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白布,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地板上散落着一些杂物,有破碎的碗碟,有老旧的报纸,还有几根干枯的树枝,树枝上沾着一些黑色的粉末。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蜘蛛在网上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手电的光束扫过客厅,突然停在了沙发上。沙发上搭着一件蓝色的布衫,正是照片里张伯穿的那件,领口处沾着几片干枯的黑色花瓣,花瓣的形状很奇特,像是没有完全开放的花朵,边缘有些卷曲,颜色黑得发亮,像是被墨汁染过一样。花瓣摸起来很粗糙,像是干枯的树皮,没有一点植物的柔软感。

“这花瓣……”余娉也走了进来,看到那些黑色花瓣,瞳孔微微收缩,“我在楼下的花坛里也看到过,不过都是新鲜的,墨黑色的,开得很诡异,没想到这里会有干枯的。这种花很奇怪,白天看不到,只有晚上才会开放,而且只在这栋楼周围生长。”

易安没有说话,目光继续在客厅里扫视。突然,她的手电光束停在了天花板上。横梁上悬着一根细麻绳,绳子很旧,上面布满了灰尘,甚至还有一些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绳子下面垂着一个生锈的铁铃,铃舌上缠着一缕乌黑的长发,发丝很长,至少有一米多长,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头发,发质干枯,却异常坚韧,缠绕得很紧。

“你看那里。”易安指着天花板对余娉说,声音有些发紧。

余娉抬起头,看到那缕长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房子里除了张伯,难道还有其他人住?或者……这头发是林晓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毕竟林晓的尸体当年被封在墙里,怎么会有头发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墙角的衣柜门突然“咔哒”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了一下,缓缓打开了一条缝。易安和余娉立刻警惕起来,手电光束同时射向衣柜。缝隙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们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她们,那目光冰冷、怨毒,带着强烈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检测到强烈的磁场反应!”余娉手里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红色的警告灯不停闪烁,“温度骤降!现在只有十一度了!而且磁场强度还在不断增加!”

易安握紧防狼棍,一步步逼近衣柜。手电的光束照亮了衣柜的门板,门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重复的“救命”,字迹潦草扭曲,像是濒死之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上去的,有些字迹还带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渗透了门板的木纹。有些字迹很深,像是用尖锐的东西刻进去的,边缘还带着木屑,看起来刻写的时间并不统一,有新有旧。

她伸出手,想要拉开衣柜门。就在指尖快要碰到门板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干瘪紧绷,像是贴在骨头上一样,指甲缝里还嵌着墙灰和暗红色的粉末,指甲又长又尖,泛着淡淡的黑色。

易安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腕蔓延开来,瞬间传遍全身,让她浑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那股寒意不是普通的冷,而是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她想挣脱,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一把铁钳,紧紧锁住了她的手腕,越攥越紧,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易安!”余娉惊呼一声,立刻掏出符箓,朝着那只手贴了过去。符箓刚一靠近,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缕青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那只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易安的手腕,缩回了衣柜里,同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刺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

易安趁机后退几步,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红痕,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揉了揉手腕,看着衣柜门,门缝里的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她们,带着浓浓的怨毒和不甘,仿佛要将她们生吞活剥。

楼道里的灯泡突然开始疯狂闪烁,“滋滋”的电流声伴随着灯光的明暗交替,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灯光亮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惨白而阴森;灯光灭的时候,黑暗瞬间吞噬一切,只剩下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刚才闻到的腥甜气息越来越浓,女人的低泣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前更近了,像是就在耳边,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怨恨。

易安的手电光束在房间里扫过,突然看到一道白影在灯光的缝隙里闪过,速度极快,像是一阵风。白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裙摆湿漉漉的,滴着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水珠落在地板上,没有散开,反而像是有生命一样,朝着墙面上的符号蠕动过去。

女人的身体有些透明,像是烟雾一样,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消散。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了藏在长发后的脸——脸上爬满了蛛网状的裂痕,像是瓷器破碎后的纹路,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翻涌着浓浓的怨恨和痛苦。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易安和余娉都听到了尖锐刺耳的声响,像是指甲刮擦金属,又像是牙齿咀嚼骨头,让人耳膜生疼。这声音和刚才在衣柜里听到的刮擦声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仿佛在诉说某个被遗忘的恐怖秘密,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控诉。

“是怨念凝结的残影!”余娉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设备的录音键,同时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她身上的怨气很重,应该是横死的,而且死得很惨,灵魂被束缚在这里,无法轮回。这栋楼的磁场异常和温度骤降,都是她的怨气导致的。”

易安握紧防狼棍,警惕地盯着那个女人的残影。她能感觉到,这个残影并没有立刻攻击她们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引导她们看向什么地方。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墙面上——那里也画着一个和二楼转角处一模一样的扭曲符号,符号旁边,还散落着几片黑色的花瓣,和沙发上的花瓣一模一样。

“她在引导我们找什么?”易安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残影为什么不攻击她们?她想要告诉她们什么?

就在这时,女人的残影突然朝着衣柜的方向飘了过去,穿过衣柜门,消失在里面。紧接着,衣柜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声音沉闷,像是重物砸在木板上。

易安和余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和警惕。余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摄像头,固定在手电上,然后对易安点了点头,示意她小心。

易安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衣柜门前,猛地拉开了柜门。手电的光束直射进去,照亮了衣柜内部——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那个女人的残影,只有一堆散落的黑色花瓣,和一本泛黄的日记本。花瓣堆积在衣柜底部,像是一层黑色的地毯,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息。

日记本放在花瓣中间,封面是深蓝色的,已经有些褪色,边缘处磨损严重,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只有一些模糊的污渍,像是水渍和血迹。易安小心翼翼地拿起日记本,生怕破坏了上面的痕迹。日记本很轻,封面有些潮湿,像是刚被水浸泡过,摸起来滑腻腻的。

她翻开日记本,扉页上用蓝色的钢笔写着一行字:“1998年7月15日,晴。”字迹娟秀,带着一丝少女的青涩,墨水有些褪色,但依旧清晰可辨。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有些页面还带着水渍和霉斑,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来。纸张的边缘有些破损,像是被老鼠啃过,又像是被人故意撕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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