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威压如实质的潮水,带着归墟的苍茫与法则的冰冷,轰然砸向曹正淳所在的高台。
高台周遭护卫的数十名禁军精锐,皆是百战老兵或大内高手,此刻却如同置身万丈深海,呼吸困难,骨骼咔咔作响,连手中兵刃都难以抬起。一些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口喷鲜血,萎顿在地,眼中充满骇然。
唯有曹正淳,身形依旧挺立。他面白无须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股阴寒、粘稠、带着浓浓血腥与怨戾的气息,猛地从他佝偻的躯体内爆发出来,硬生生在身周撑开一片约三丈方圆的暗红色领域!
这领域之中,仿佛有无形阴魂嘶嚎,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出淡淡的黑色冰霜。那些靠近他的禁军,被这领域气息一冲,反而觉得身上压力一轻,但紧接着便感到心神恍惚,气血翻腾,有种灵魂都要被吸扯出去的错觉。
“幽冥煞气?你这阉狗,果然修炼了魔功,以人命怨魂练法,怪不得能突破宗师桎梏,达到半步大宗师之境。”林逸凌空而立,俯瞰着那暗红领域,眼神中厌恶更甚。他融合了“源初之涡”信息,见识远超从前,一眼便看穿曹正淳力量的本质——掠夺、污秽、混乱。
“哼!黄口小儿,有点见识!”曹正淳声音尖利,却不再掩饰那份阴毒与狂妄,“你以为掌控了一点空间皮毛,就能在咱家面前放肆?这身修为,是陛下恩赐,是咱家效忠朝廷、铲除奸逆的倚仗!今日,便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尝尝《血狱罗刹功》的厉害!”
话音未落,曹正淳身影陡然一晃,竟似化作一道暗红色的鬼魅,速度快得在常人眼中留下数道残影,直扑空中的林逸!那三丈暗红领域也随之移动扩张,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小心!他的煞气能侵蚀罡气与神魂!”下方,勉强恢复一些力气的慕容芷急声提醒。她深知曹正淳的可怕,当年朝中不少高手就是被他这诡异阴毒的功法暗算。
面对这迅若鬼魅、煞气滔天的扑击,林逸只是静静悬浮,左眼银芒微闪。
下一瞬,曹正淳鬼魅般的身影猛地一滞!他感觉自己仿佛撞进了一层层无形而坚韧的蛛网之中,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无比,高速移动带来的冲击力被层层消解。更让他心惊的是,他那无往不利、足以侵蚀金铁的“幽冥煞气”,在接触到林逸身前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种更加浩瀚、更加包容的混沌力量无声无息地“吞没”、“同化”了!
“空间束缚?还有……这是什么力量?!”曹正淳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和煞气领域,在对方真正的法则掌控面前,效果大打折扣。他当机立断,止住冲势,干枯的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暗红领域剧烈收缩,凝聚于双掌之间,化作一颗不断跳动、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暗红血球!
“血狱罗刹——灭魂击!”
曹正淳厉喝一声,双掌猛地推出!那颗暗红血球并非直线攻击,而是骤然散开,化作漫天血色丝线,每一根都细若牛毛,却快如闪电,更带着直接攻击神魂的歹毒特性,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罩向林逸!这是他的杀招之一,专破护体罡气,直攻灵魂本源,不知多少高手饮恨此招。
“林逸!”苏婉清的灵体发出微弱的惊呼,她能感觉到那些血丝上附着的滔天怨念与灵魂污秽,对纯净灵体有极大的克制与伤害。
林逸却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做出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他只是右眼中那抹净绿光芒微微一亮。
嗡——
以他为中心,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水波般的净绿色光华悄然荡漾开来。
漫天袭来的血色丝线,在触及这层净绿光华的瞬间,如同滚烫泼雪,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带着腥臭的黑烟,迅速消融、净化!那上面附着的怨魂哀嚎,也在净绿光华中迅速平息、消散,仿佛得到了解脱。
净化规则!以苏婉清净灵体本源为引,融合“源初之涡”纯净生命气息所催动的法则级净化!对于曹正淳这种以污秽、怨力为基础的邪功,堪称天敌克星!
“什么?!”曹正淳瞳孔骤缩,难以置信。他赖以成名的绝杀,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你的力量,肮脏且脆弱。”林逸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曹正淳虚虚一握。
“空间——坍缩。”
并非大范围的空间禁锢,而是更加精细、更加恐怖的操控。
曹正淳惊骇地发现,自己身周那三丈暗红领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外部狠狠捏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内急剧压缩!领域边缘与空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辛苦修炼凝聚的幽冥煞气,在这股无可抗拒的空间压缩力量面前,迅速崩溃、湮灭!
“不!!!”曹正淳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疯狂催动全身功力,甚至不惜燃烧精血,想要撑住领域,挣脱束缚。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时而膨胀,但下一刻就被更强大的空间之力压回。
两股力量僵持了仅仅一息。
噗!
如同气泡破裂。曹正淳的幽冥煞气领域彻底崩碎!压缩的空间之力作用在他本体之上。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
曹正淳佝偻的身体仿佛被无形重锤从四面八方同时击中,护体罡气瞬间粉碎,全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整个人如同破布口袋般倒飞出去,鲜血从他眼耳口鼻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血线,最终重重砸在远处一堆废墟之中,溅起漫天烟尘,生死不知。
半步大宗师,朝廷监军,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曹正淳,在林逸真正展露的法则之力面前,竟连三个回合都没撑过,便惨败收场!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
无论是溃逃的靖北侯军,还是惊惶未定的朝廷禁军,亦或是狂喜的北岚城军民,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摧枯拉朽!绝对的碾压!
原来,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可以无视千军万马,可以轻易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可以审判高高在上的权阉!
“督主……败了?”
“曹公公……被一击……”
“跑!快跑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彻底的崩溃。朝廷禁军终于也彻底丧失了斗志,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数万禁军连同溃散的靖北侯败兵,如同退潮般丢下一切辎重,向着城外疯狂逃窜。兵败如山倒,再无人敢回头看一眼空中那道如神似魔的身影。
北岚城外,烟尘滚滚,只留下满地狼藉、尸骸和绝望的哀嚎。
林逸没有去追击那些溃兵。他缓缓从空中落下,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苍白了一分。接连动用高阶的法则之力,尤其是最后精细操控空间坍缩,对他刚刚稳固的灵魂和尚未完全掌控的“法则模型”也是不小的负担。而且,苏婉清的灵体更加黯淡了,刚才辅助催动净化规则,消耗了她本就微弱的本源。
“林逸!”慕容芷不顾伤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在他落地瞬间扶住了他,触手只觉他身体冰凉,并非人类应有的体温,心中一惊,“你怎么样?”
“无妨,消耗大了些。”林逸摇摇头,看向身旁几乎透明的苏婉清灵体,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婉清需要立刻温养,她的灵体太虚弱了。”
“我没事……”苏婉清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灵体却晃了晃,仿佛随时会散去。
“我这就安排!”慕容芷急忙道,同时快速下令,“传令!追击溃兵,以驱赶为主,不必深追!优先救治伤员,清理战场,扑灭卧牛山余火!立刻在太守府……不,在城主府旧址清理出一间最安静、最干净的屋子!”
命令一道道下达,劫后余生的北岚城开始艰难却有序地运转起来。所有人看向林逸的目光,都充满了近乎狂热的敬畏与感激。是他,在绝境中归来,只手逆转了乾坤。
很快,一间临时整理出的静室准备好。林逸小心翼翼地将苏婉清的灵体引入静室中心,那里已经铺上了干净的绸缎,放置了一些安神的香草。他盘膝坐在灵体对面,双手虚按,混沌色的源力混合着微弱的净化规则气息,缓缓渡入苏婉清灵体之中,帮助她稳定、吸收天地间稀薄的灵气。
慕容芷默默守在一旁,处理着臂上伤口,目光复杂地看着林逸专注的侧脸。他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却依旧对婉清如此温柔紧张……这样的他,还是当初那个入赘苏家、被人嘲笑的“废物”吗?北岚城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接下来呢?朝廷会善罢甘休吗?天下,又会如何看待这个突然拥有神魔之力的“林逸”?
她知道,从林逸归来的那一刻起,北岚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命运,都已经走向了一条无法预测的湍流。
静室之外,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刚刚经历浩劫、却又诞生了奇迹的城池。残破的“林”字大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序曲的奏响。
而远在数千里外的神都,那座巍峨的皇宫深处,一盏代表着曹正淳的魂灯,骤然熄灭。
养心殿内,批阅奏章的中年帝王笔尖一顿,一滴浓墨滴落在奏章上,缓缓晕开。他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夜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一丝忌惮,以及……一抹难以言喻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