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琛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才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将他吞噬的冲动。
他看着她被林慕辰哄着，重新露出笑容，两人并肩渐渐走远。
而他，依旧被困在奢华的酒楼里，身边是精心打扮的许婉仪，面前是冷掉的佳肴。
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得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地位，却连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买一个糖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只能像一尊逐渐失去温度的雕塑，坐在那里，透过冰冷的玻璃，贪婪地痛苦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将她的一颦一笑，刻进心里。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走吧。”
他对许婉仪说，声音沙哑而疲惫。
许婉仪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怼，却也只能强颜欢笑，挽着他的手臂离开。
一场场精心安排的“偶遇”，成了沈聿琛自我折磨的仪式。
他像个上了瘾的囚徒，明知每一次窥视都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却依旧无法停止。
而苏小妍，始终生活在她被编织的平静的假象里。
她只觉得最近出门似乎总能遇到一些贵人，却从未想过，那双来自不远处的饱含了无尽痛苦与深情的眼睛，一直都在默默地绝望地注视着她。
春风依旧和暖，吹拂着北城的大街小巷，却吹不散这无望守望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这日，沈聿琛又一次在茶室里，隔着街道，痴痴望着对面书画铺子里那个专注翻阅画册的素雅身影。
许婉仪在一旁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痛，仿佛要被那无望的守望溺毙。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有些怯怯的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响起：
“少……少帅……”
沈聿琛骤然回神，猛地转头，见是苏小妍的贴身佣人碧云。
碧云不知何时竟站在雅间门口，正紧张地绞着衣角，怯声唤他。
许婉仪不悦地蹙起眉，正要呵斥这不懂规矩的下人，沈聿琛却抬手制止了她。
他目光锐利地盯住碧云，声音低沉道。
“碧云？你怎么在这里？是她有什么事？”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碧云连忙摇头，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急急说道。
“少帅恕罪！我是偷偷来的！
小姐……小姐她没事。
我是……是有话想对少帅说！”
沈聿琛眼眸一深。
“婉仪，你先出去一下！”
沈婉仪一怔，但还是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出房间。
沈聿琛示意张副官守住门口，隔绝了许婉仪探究的视线，对着碧云沉声道。
“说吧！”
碧云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真切的心疼，既是心疼她家小姐，也隐隐心疼眼前这个看似冷酷、实则用情至深的少帅。
她鼓起勇气，说道。
“少帅，碧云知道您心里一直有小姐！
碧云都看在眼里！
小姐如今这样，碧云心里也很难受！”
她顿了顿，见沈聿琛没有打断，才继续道。
“我想起一件事！
小姐在失忆之前，其实心里也是有少帅的！
小姐虽然从不说，但我好几次都撞见，她深更半夜睡不着，就在灯下偷偷地……偷偷地给少帅您设计衣服！
不止是常服，还有军装！
她画得可仔细了，连肩章的位置、腰线的弧度都反复地修改……”
碧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可是……可是小姐每次画好了，看上一会儿，就又……又默默地拿到烛火边，一点点烧掉了……
我问小姐这是为什么，她只是摇头，说……说‘他不稀罕的’……”
“他不稀罕的……”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沈聿琛的心脏！
瞬间鲜血淋漓，痛得他几乎痛不欲生！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寂静的深夜，她独自坐在灯下，纤细的手指握着笔，一笔一画勾勒着属于他的轮廓。
而最终，那份小心翼翼的真心，却在她一声苦涩的叹息中，化为了灰烬。
是因为他！
是因为他平日里的冷漠、厌弃、不屑一顾！
才让她连表达关心的方式，都如此卑微而绝望！
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他怎么没想到？
她擅长裁剪设计，这是她表达情感连接世界的方式啊！
他之前只看到她与别人合作，只觉她一心想要逃离，却从未想过，在她心里，或许也曾悄悄为他预留过一方天地！
“我……我怎么就没想到！”
沈聿琛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茶桌上，上好的红木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细纹。
碧云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少帅！碧云想着，既然小姐以前就喜欢偷偷给您设计衣服，或许……或许现在让她再为您做衣服，能……能让她想起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点点熟悉的感觉也好啊！”
对啊！
沈聿琛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设计，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天赋，也是他们之间可能存在过的情感纽带！
通过这个媒介接近她，引导她，或许真的能唤醒她沉睡的记忆！
这比他之前那些徒劳的，只会刺激到她的强行接近，要温和有效得多！
“碧云！”
沈聿琛猛地看向她，眼神灼热得吓人。
“你立了大功！回去照顾好她，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少帅！奴婢明白！”
碧云见目的达到，连忙行礼，匆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