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云儿,我饿了。” 昭华将手中的棉帕轻轻放在榻边,试图转移话题,也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乱思绪。
她没再就赫连朔的事多说什么,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慢慢想明白。
云儿见她神色稍定,虽仍带着泪痕,但眼神已不似方才那般惊惶无助,心下稍安,连忙应道:
“是,殿下,吃食在这儿,只是有些凉了,奴婢去给您热一热?”
她端过那碗已经没什么热气的肉汤和几块硬实的面饼。
“不必麻烦了,就这样吧。” 昭华摇摇头。
她并非不挑剔,只是深知此刻处境不同以往,没必要在饮食这种小事上过多要求,徒惹闲话。
她接过汤碗,小口喝着。
汤味浓郁,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犷香气,与宫中精致清淡的饮食截然不同,虽然凉了,但尚可入口。
就是面饼很硬,她需要费力才能掰开一小块,慢慢咀嚼。
胃里有了暖意,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些气力。
脚踝处的清凉感和被妥善包扎的支撑感,让她不再那么难受。
她一边吃着,一边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帐内陈设比她最初瞥见时感觉更齐全一些。
除了厚实的地毯、暖炉和矮榻,角落里还有一个不大的木质衣柜,一张矮几,上面摆放着铜镜和简单的梳妆用具,甚至还有一个插着几枝干燥野草的陶罐。
虽然简陋,但基本的生活所需似乎都考虑到了。
阳光透过帐顶特意留出的、蒙着半透明皮革的天窗洒下些许光线,并不昏暗。
“云儿,” 昭华吃完最后一口饼,用帕子擦了擦手和嘴角,轻声吩咐,
“你去问问外头的侍女,可否打些热水来,我想...擦洗一下,换身轻便的衣裳。”
那身厚重华丽却束缚行动的嫁衣,她实在穿不住了。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 云儿收拾好碗碟,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帐内又只剩下昭华一人。
她慢慢挪到矮几边的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发髻微散、却依旧难掩绝色姿容的少女。
唇角微微勾起,那笑容勾魂摄魄,哪里还刚才半分娇纯天真公主的气质。
苏淡月演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引赫连朔上钩,然后爱上她。
不过看现在的好感度,别看赫连朔好似很关心她似的,实则大部分都是见色起意,还未上升到爱的程度吧。
正思忖间,云儿带着两名漠北侍女回来了,她们端着盛满温热清水的铜盆和干净的布巾,还有一套折叠整齐的、料子柔软厚实的漠北式样的衣裙,颜色是温和的浅驼色,不像她原本的衣裳那般鲜艳。
“殿下,热水来了。这是她们送来的换洗衣物,说是单于吩咐准备的,让您先穿着。”
云儿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讶异。
单于看着糙,竟是连衣物都想到了?
昭华看着那套衣裙,心中微动。
她点了点头,说的是这儿的蒙语,不过有些生疏,
“谢谢。”
两名侍女显然听懂了,露出有些惊讶又似乎有点高兴的表情,连忙躬身回礼,然后退了出去。
在云儿的服侍下,昭华终于褪下了那身沉重束缚的嫁衣和繁复的头饰,用温水简单擦洗了身体和脸庞,换上了那套漠北衣裙。
衣服比她想象中柔软舒适,尺寸竟然也大致合身,只是款式与汉服不同,更为简洁利落,少了层层叠叠的飘逸,多了几分保暖的实在。
穿上后,虽然依旧难掩其倾城之貌,但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少了些距离感。
一旁的两个漠北侍女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长生天在上,这真真是仙女下凡了。
梳洗过后,精神好了许多。脚伤不便多动,昭华便让云儿扶着她,在帐内缓缓走了几步,熟悉一下环境,最后又坐回铺着厚实毛皮的矮榻上。
“云儿,你也累了,去歇会儿吧。我这边暂时无事。”
“奴婢不累,就在这儿陪着殿下。” 云儿摇头。
“去吧,有事我叫你。养好精神,我们在这儿的日子还长着呢。”
云儿闻言,便应了下来,随后便去一旁的小榻上安稳的睡下。
一路舟车劳顿,主仆二人的确累得不行。
...
暖融的羊油灯照亮了帐内精致的皮毛装饰和色彩鲜艳的挂毯。
帐中,一位身穿宝蓝色镶白狐毛边漠北贵族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倚在铺着华丽锦缎的矮榻上,眉头紧锁,满脸忧色。
她名叫塔娜,是漠北一个大部落首领的独女,自小与赫连朔相识,心仪已久,其父也曾有意与其联姻。
坐在她对面软垫上的,是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慈和却眼神精明的妇人,是塔娜的乳母兼心腹,人称乌拉阿嬷。
塔娜手里绞着一串红珊瑚珠子,语气又急又酸:
“阿嬷,你看见了吗?今天那个汉朝公主下车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呆了!她长得...长得就跟传说里长生天座下的仙女似的!皮肤白得发光,眼睛像会说话,腰细得一只手就能掐断!”
她越说越气,把珠子往榻上一扔,“朔肯定很喜欢她!他今天还亲自过去了,虽然没待多久,但我听说.....听说他还进了那汉女的帐篷!阿嬷,怎么办?我也想嫁给朔,做他的阏氏!我不要那个汉女抢走他!”
乌拉阿嬷慢条斯理地端起银碗喝了口奶茶,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和:
“我的小塔娜,先别急。那汉女再美,也不过是汉朝皇帝送来的‘礼物’,是为了求和,是政治,不是大单于自己想要的。她的根不在这里,就像无根的浮萍,看着好看,一阵大风就能吹走。”
塔娜咬着唇:“可她那么美!男人不都是看脸的吗?朔也是男人!”
阿嬷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大单于可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草原的雄鹰,是带领我们各部走向强盛的领袖。
美貌或许能吸引他一时的目光,但长久留在身边,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对他有用、能理解草原法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