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砚书的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沈策眼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那抹错愕仅仅持续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被他惯有的温柔覆盖，但仔细看去，那温柔底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现在？”沈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平时少了几分慵懒，多了一丝谨慎，“外面有点凉，你刚醒，容易感冒。”他试图用关心化解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手臂依然保持着想要拥抱她的姿势，只是悬在半空，显得有些僵硬。
林砚书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强迫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的回避，更印证了她的猜测。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但一种被欺骗、被操控的愤怒，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我不冷，”她坚持道，声音虽然还有些微颤，却异常清晰，“就是想看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别亮，你刚才在阳台，没注意到吗？”她刻意加重了“月亮”两个字，目光紧紧锁住他。
沈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那双总是盛满依赖和爱意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质疑、恐惧和一种让他心惊的清醒。他意识到，单纯的安抚可能已经无法奏效了。继续回避，只会让她更加怀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几秒钟的时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沈策缓缓放下了手臂，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好，”他妥协了，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宠溺，“你想看，我就陪你去。不过得披件外套。”他起身，从床尾拿起她的针织开衫，体贴地披在她肩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的紧张对峙从未发生。
但林砚书能感觉到，他帮她披衣服时，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不像平时那般温热。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阳台。沈策走在前面，推开了玻璃门。夜风瞬间涌入，带着海滨城市特有的微咸和凉意。林砚书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地板，而是薄冰。
阳台很宽敞，摆放着两张休闲椅和一个小茶几。夜空如洗，的确挂着一轮明月，清辉洒落，将阳台照得半明半暗。
沈策走到栏杆边，背对着她，望着远处的海面，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孤寂的背影。他没有立刻转身，像是在欣赏夜景，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林砚书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冷静。她看着他被月光笼罩的背影，那个曾经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背影，此刻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砚书，”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听到了，是不是？”他没有回头，语气平静得可怕，不再是掩饰，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摊牌。
林砚书的心猛地一沉。他承认了！他甚至没有试图狡辩！
“听到什么？”她强装镇定，反问道，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沈策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不再有伪装的温柔，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让人心悸的偏执。
“听到我和别人的通话，”他一步步向她走近，步伐很慢，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听到‘月光’，听到‘剂量’……”
他每说一个词，林砚书的脸色就白一分。她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无路可退。
“那是什么？沈策！”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但林砚书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放下。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无奈，有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令人费解的坚定。
“我没有想伤害你，砚书。”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从来都没有。”
“那‘月光’是什么？！”林砚书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是药吗？你一直在给我下药？！所以我才会每天都那么累，那么昏沉，每天睡那么久，却头昏脑涨，甚至想不起来很多东西，短暂失忆，是不是？！”
面对她的质问，沈策沉默了片刻。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
“是，”他终于承认，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林砚书心上，“是一种……能让你安心留在我身边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