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周末，阳光透过老房子的木格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默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手指反复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 —— 里面装着机械臂揉面的三维草图、爷爷生前制作豆沙糕的手艺数据对比表，还有陈曦刚优化好的参数算法摘要。这是他第三次回家找父亲谈机械臂的事，前两次都被林父一句 “老手艺不能靠机器瞎折腾” 堵了回来，可这次，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爸，我回来了。” 林默推开虚掩的木门，客厅里飘着淡淡的茶香。林父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账本，那是爷爷生前记的糕团铺流水账，封面上还印着 “晚香斋” 三个字，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听到声音，林父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默怀里的文件夹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又来谈你那机器的事？我说过多少次，揉面得靠手摸，靠心感，机器哪懂这些？”
林默没急着反驳，而是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先给父亲续了杯茶。“爸，您先看看这个，不是我瞎折腾，是想把爷爷的手艺传下去。” 他打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机械臂揉面的 AutocAd 草图，上面用红色标注着 “揉面力度：30-40N（初期 35N±5N，中期 32N±3N，后期 28N±3N）”，旁边还附了一张小照片 —— 那是爷爷生前揉面的老照片，老人双手交叠按在面团上，神情专注。
林父的目光先是落在草图上，眼神里满是不屑，可当他看到 “30-40N” 的标注时，手指突然顿住了。他放下账本，身体微微前倾，拿起草图凑近看，连老花镜都忘了戴：“你这上面写的力道，是怎么算出来的？”
“是苏姐帮我测的。” 林默轻声解释，“苏姐说，她跟着爷爷学揉面的时候，爷爷就教她‘重按轻转’，初期力道要足，把面粉揉出筋，后期要轻，让面团有弹性。我们用压力传感器测了苏姐的揉面力道，再对照您之前说的，爷爷揉面时掌心能压出半指深的印子，换算出来就是 30-40N 的范围。”
林父的手指轻轻划过 “30-40N” 的字样，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他想起小时候，趴在糕团铺的案板边看父亲揉面，父亲的手掌宽大厚实，按在面团上时，面团会稳稳地陷下去，却不会被压得变形，那力道，他至今还记得 —— 就像现在草图上写的那样，不轻不重，刚好能唤醒面粉的筋性。“就算力道对了，机器也揉不出那股‘活劲’。” 林父放下草图，语气软了些，却还是带着抵触，“你爷爷揉的豆沙糕，面团发酵好后，掐开里面是蜂窝状的，大小都均匀，机器哪能做到这个？”
“爸，您看这个。” 林默赶紧拿出第二份文件 —— 爷爷生前制作豆沙糕的关键数据对比表。表格左边是 “爷爷的手艺标准”，右边是 “机械臂参数设置”，每一项都对应得清清楚楚：
· 面团发酵：爷爷的标准是 “室温 25c下发酵 4 小时，面团体积增大 1.5 倍，掐开无酸味”；机械臂配套的发酵箱参数设置为 “25c±0.5c，发酵 4 小时，实时监测体积变化，达标后自动报警”；
· 糖度控制：爷爷做豆沙糕时，糖与面粉的比例是 “1:6.25”，换算成糖度就是 16%；机械臂的配料系统会精准称重，糖度误差控制在 ±0.2%；
· 揉面次数：爷爷习惯 “揉 800 下，每 200 下翻面一次”；机械臂的程序设置为 “模拟揉面动作 800 次，每 200 次自动翻转 90°，动作频率与爷爷一致”。
“这些数据，都是苏姐一点一点回忆，再结合爷爷的老工具测出来的。” 林默指着表格里的 “糖度 16%”，“您还记得吗？爷爷做豆沙糕，从来不用秤，就用那个缺了口的搪瓷碗，一碗糖配六碗半面粉，苏姐照着这个碗，测了十几次，才算出准确的比例。”
林父拿起表格，手指在 “揉面 800 下” 那一行停了很久。那个缺了口的搪瓷碗，现在还在老房子的橱柜里，碗沿上还沾着当年的豆沙渍。他突然起身，走进厨房，没多久就拿着那个搪瓷碗出来，碗口的缺口像一道浅浅的伤疤，记录着几十年的岁月。“你爷爷用这个碗，用了三十年。” 林父把碗放在茶几上，声音有些沙哑，“有次我贪快，少放了半碗糖，他拿着碗敲我的手，说‘做糕团和做人一样，差一点都不行’。”
“我知道，所以我不敢马虎。” 林默拿起碗，轻轻摩挲着缺口，“陈曦还说，等机械臂做好了，会在控制系统里加一个‘爷爷的标准’模式，只要选这个模式，所有参数就会自动调到爷爷当年的标准，就像爷爷还在旁边盯着一样。”
为了让父亲更相信，林默又拿出爷爷的老擀面杖 —— 那是一根枣木做的擀面杖，表面被手磨得光滑发亮，一端还刻着一个小小的 “林” 字。“苏姐用这个擀面杖，测了擀皮的厚度。” 林默把擀面杖放在案板上，拿出千分尺，“您看，爷爷擀豆沙糕的面皮，要求‘能看到案板的木纹，却不会破’，苏姐用这个擀面杖擀了十张皮，测出来的厚度都是 2.5mm±0.1mm，机械臂的擀皮参数就是按这个设的。”
林父没说话，只是拿起擀面杖，像当年爷爷那样，在案板上轻轻滚动。擀面杖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音，和记忆里爷爷揉面时的节奏渐渐重合。他突然想起，林默小时候，也是这样趴在案板边，看着爷爷擀皮，嘴里还念叨着 “爷爷，我也要学做糕团”。那时候，他以为林默长大后会守着这家小店，可没想到，林默先是去了大城市，现在又回来搞什么机械臂。
“爸，我不是要替代爷爷的手艺，是想让更多人吃到爷爷做的味道。” 林默的声音有些哽咽，“旺季的时候，苏姐和萌萌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还是有很多订单赶不上，要是有机械臂帮忙，她们就能少累点，爷爷的手艺也能传得更远。您看，这些参数，每一个都照着爷爷的标准来，机器只是个工具，真正的魂，还是爷爷的手艺。”
林父放下擀面杖，目光落在墙上爷爷的照片上。照片里的老人，穿着蓝色的布衫，手里拿着刚做好的豆沙糕，笑容慈祥。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机器做出来的糕团，能有爷爷的味吗？”
“我不敢保证百分百一样，但我会尽力做到最像。” 林默赶紧说，“等原型机做好，我第一时间做豆沙糕给您尝，要是您觉得不对，咱们再改，直到您满意为止。”
林父看着林默，眼神里的抵触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期待。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进卧室，没多久就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出来，信封上写着 “揉面笔记” 四个字，字迹是爷爷的，有些潦草，还沾着点点油渍。“这是你爷爷生前记的揉面笔记，里面写着‘豆沙糕揉 800 下，蟹壳黄揉 600 下，每下力道要匀’。” 林父把信封递给林默，“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也加到机器的参数里。”
林默接过信封，手指微微颤抖。他打开信封，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除了揉面次数，还有 “阴天发酵要多半小时”“冬天揉面要温水” 这样的细节。这些都是爷爷一辈子的经验，现在，终于能变成精准的参数，通过机械臂传承下去。“爸，谢谢您。” 林默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我一定会把这些都加上，不会让爷爷的心血白费。”
林父没说话，只是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脸上的皱纹。他看着林默认真翻看笔记的样子，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孩子，真的能把晚香斋带得更远，把老林家的手艺传得更久。
“等机器做出来，先做两盒豆沙糕。” 林父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期待，“我得尝尝，要是没有爷爷的味，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学手工揉面。”
“好！” 林默用力点头，心里像卸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他知道，父亲虽然还没完全认可，但已经松了口，这就是最好的开始。
当天下午，林默带着爷爷的揉面笔记回到晚香斋，苏晚和陈曦正在研究机械臂的算法。“林叔同意了？” 苏晚看到笔记，眼睛一亮。林默笑着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陈曦立刻接过笔记：“‘揉 800 下，每下力道匀’，这个可以转化成程序里的‘动作计数’和‘力道稳定性监测’，我今晚就能优化程序。”
苏晚拿起笔记，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油渍：“爷爷要是知道，他的笔记能帮上忙，肯定会很高兴。”
林默看着手里的笔记，又看了看屏幕上机械臂的草图，突然觉得，传统和创新，从来都不是对立的。爷爷的手艺，就像一颗种子，而机械臂，就是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的土壤。只要守住手艺的魂，用新技术浇灌，这颗种子就能长出更茁壮的苗，结出更甜的果。
夕阳西下，晚香斋的灯光渐渐亮起。林默把爷爷的揉面笔记小心地放进文件夹，和机械臂的参数表放在一起。文件夹的封面，他特意写上了 “晚香斋 —— 传承与创新”，就像爷爷当年在账本上写下 “晚香斋” 三个字一样，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也带着对过去的敬畏。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难关要过 —— 机械臂的制作、参数的调试、口感的测试，但只要有父亲的理解，有团队的支持，有爷爷的手艺在心里，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