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穴岩壁的碎石还在簌簌坠落,古尸狂暴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发麻。它左爪刚从地脉裂缝中抽出,暗金色龙气便顺着鳞甲缝隙喷涌而出,在地面灼出一片焦黑。玄阴龙鳞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每一片都像淬了毒的刀锋,随着它的呼吸起伏,带起的罡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让开!”
白鹤龄的嘶吼穿透了咆哮声。她站在龙穴东侧的石柱上,右手符袋已空,左手却还攥着最后三张烈阳符。少女将灵力逼至指尖,符纸瞬间燃起金红火焰,被她反手甩向古尸面门。三张符纸在空中化作三道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撞向那具巨影——
“轰!”
火光在鳞甲上炸开,爆出漫天金红火星。古尸被火光逼得后仰头颅,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面门的鳞甲虽未碎裂,却蒙上了一层白烟,显然烈阳符的纯阳之火对龙气凝结的鳞甲仍有克制。
“就是现在!”陆九思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他将避煞诀运转到极致,周身泛起的金光如薄盾般护住身后的陈观棋,少年的声音因急促而发颤,却异常坚定:“快后撤!这东西的龙气比刚才强了一倍,镇尸铃只能干扰片刻,硬拼就是送死!”
陈观棋确实在后退,却不是独自撤离。他被陆九思护在身后,左臂的黑气正被龙气逼得剧烈蠕动,每一次挣扎都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的右手始终紧紧攥着那枚真铃残片。听到陆九思的话,他突然停下脚步,反手将残片塞进少年掌心:“你比我懂镇尸咒,铃你用才最合适。”
陆九思一愣,低头看着掌心发烫的残片,又抬头看向陈观棋,眼中满是不解:“那你要做什么?”
“我去吸引它注意。”陈观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拍了拍陆九思的肩膀,目光扫过不远处仍在投掷符纸的白鹤龄,最后落回古尸身上,“它盯着四象佩,我带着玉佩绕到它身后,你趁机用铃砸它眉心,鹤龄从侧面用符纸牵制,我们三面夹击。”
“不行!”陆九思和白鹤龄异口同声地反对。
白鹤龄已趁古尸被火光干扰的间隙退到近前,少女的额头渗着冷汗,嘴角还挂着血丝,却死死盯着陈观棋:“它的龙气能锁人行动,你绕后的话就是活靶子!要去一起去,我……”
“没时间争了!”陈观棋打断她,古尸已抖落面门的白烟,猩红的眼瞳重新锁定三人,庞大的身躯开始转动,显然要发动新一轮攻击。他将胸口的四象佩猛地拽下,塞进怀里贴身藏好,随即从地上捡起半截断裂的石柱,“记住,我喊‘动手’,你们就全力出手,别管我!”
话音未落,他已朝着古尸的右侧冲去。少年没有直扑巨影,而是借着岩壁的掩护不断迂回,手中的断柱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刻意吸引古尸的注意。
古尸果然被声响惊动,猩红的眼瞳转向陈观棋的方向。它似乎认出了这个戴着四象佩的人类,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果然跟着转动,暂时忽略了陆九思和白鹤龄。
“好机会!”陆九思低喝一声,握紧真铃残片,脚步轻点地面,借着碎石的掩护悄然绕到古尸左侧。少年的指尖在残片上飞快划过,口中默念着玄枢阁镇尸咒的口诀,金色的龙纹在铃身亮起,与他周身的避煞诀金光交织,蓄势待发。
白鹤龄也动了。她没有再投掷符纸,而是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银铃——那是玄枢阁弟子用来警示的信号铃,此刻被她灌注了最后一丝灵力。少女隐在石柱后,银铃在掌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脆响,与陆九思的镇尸咒形成微妙的呼应,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攻击伴奏。
陈观棋已绕到古尸身后。他能清晰地看到巨影后心的玄阴龙鳞,那里的鳞片比别处更厚,却在正中央有一点极淡的灰痕——那是之前被反葬术金光灼伤的痕迹,也是陈观棋计划中的突破口。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断柱朝着古尸的后心掷去!断柱在空中划过弧线,带着破空声砸向那点灰痕,却在接触鳞甲的前一瞬被龙气形成的无形屏障弹开,“咔嚓”一声碎成数段。
但这正是陈观棋要的效果。
古尸被后心的动静彻底激怒,庞大的身躯猛地转身,青灰色的巨爪带着暗金色罡风拍向陈观棋,爪风未至,地面已被犁出三道深沟,碎石如暴雨般飞溅。
“动手!”
陈观棋嘶吼着,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巨爪冲去。他在地上连续翻滚,避开爪风的同时,猛地从怀里掏出四象佩高高举起——玉佩在龙气的刺激下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古尸体内的龙气产生强烈共鸣。
古尸的动作果然出现了瞬间的凝滞,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陈观棋手中的玉佩,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又像是在忌惮什么。
就是现在!
陆九思和白鹤龄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攻击。
“天地无极,镇煞!”陆九思将全身灵力灌入真铃残片,少年纵身跃起,残片在他掌心化作一道金色流星,带着清越的龙吟声直扑古尸的眉心!
“敕!”白鹤龄也将银铃掷向空中,银铃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金芒,如飞针般射向古尸的双眼,虽无法造成伤害,却能暂时遮蔽它的视线。
三道攻击从不同方向袭来,古尸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它下意识地抬起双爪格挡,却顾此失彼——左手挡住了陆九思的真铃残片,右手却没能完全避开白鹤龄的金芒,几颗飞针擦过它的眼瞳,让猩红的光芒剧烈闪烁。
而陈观棋,就在这混乱的瞬间,冲到了古尸的后心。
他没有使用反葬术,而是将四象佩猛地按在那点灰痕上!玉佩的金光与古尸体内的龙气剧烈碰撞,发出“嗡”的一声闷响,玄阴龙鳞上的灰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露出底下泛着淡金色的皮肤——那是初代长老的本体皮肤,也是龙气最薄弱的地方!
“就是这里!”陈观棋嘶吼着,将体内最后一丝反葬术灵力全部逼出,指尖化作金光,狠狠刺入那片淡金色的皮肤!
“嗷——!”
古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这是它被唤醒以来最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暗金色龙气如潮水般从后心涌出,却被四象佩的金光死死锁在体内,无法宣泄。它疯狂地扭动身躯,试图将陈观棋甩脱,却被陆九思和白鹤龄死死牵制,动弹不得。
“再加把劲!”陆九思顶着龙气的反噬,将真铃残片死死按在古尸的眉心,金色龙纹如藤蔓般顺着鳞甲蔓延,不断压制着龙气的反扑。
白鹤龄也已冲到近前,少女将最后一张符纸拍在古尸的左腿,符纸化作金色锁链缠住巨影的关节,让它无法抬腿踢向陈观棋。
三人呈三角之势,将古尸牢牢困在中央。他们的灵力都已濒临枯竭,每个人都在透支最后的力气,却没有一人后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压制古尸的机会,一旦失手,不仅是他们,整个黑土屯都会遭殃。
古尸的咆哮越来越微弱,庞大的身躯在三人的合力牵制下渐渐僵硬,玄阴龙鳞上的暗金色龙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陈观棋能感觉到,四象佩正在吸收古尸体内的龙气,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开始发烫。
“它快撑不住了!”陆九思的声音带着惊喜,却因灵力透支而发飘。
陈观棋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后心的那片淡金色皮肤上。随着反葬术灵力的注入,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一颗沉睡的种子,正在被龙气和阳气唤醒。
就在这时,古尸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不是愤怒,而是绝望。它的身躯猛地膨胀,玄阴龙鳞寸寸碎裂,暗金色龙气不再外泄,而是全部缩回体内,朝着后心的伤口汇聚——
“不好!它要自爆!”白鹤龄的脸色瞬间惨白,玄枢阁古籍记载过,阴邪之物在绝境中会引爆体内灵力,与敌人同归于尽!
陈观棋也察觉到了危险,古尸体内的龙气正变得越来越狂暴,四象佩的金光都在剧烈颤抖,仿佛要被撑破。他想抽手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在后心,根本无法挣脱。
“快松手!”陆九思嘶吼着,试图用真铃残片切断那股吸力,却被龙气震得连连后退。
陈观棋看着古尸不断膨胀的身躯,又看了看焦急的陆九思和白鹤龄,突然笑了。
“带村民离开黑土屯,去玄枢阁。”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告诉他们,陈观棋欠的米酒,下辈子再还。”
陆九思和白鹤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古尸的身躯膨胀到了极限,暗金色的光芒如太阳般刺眼,将整个龙穴照得如同白昼。陈观棋的身影被光芒吞没,只有那枚四象佩,在光芒中发出最后的、璀璨的金光。
“不——!”
陆九思和白鹤龄的嘶吼被淹没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龙穴开始坍塌,土石如洪流般涌来,将三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当烟尘散去,龙穴已变成一片废墟,只有地脉裂缝中还在缓缓涌出淡淡的金光,那是四象佩的余韵,也是……某个少年留下的最后痕迹。
废墟之外,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黑土屯的街道,却照不亮两个少年少女眼中的绝望。他们知道,这场合力牵制的战斗,或许以最惨烈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但属于他们的故事,还远未结束。因为那枚消失在废墟中的四象佩,和那个消失的身影,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出现,掀起更大的风浪。